滚蛋飞了过去，赶上了风一般掠过街道的裴千里，断断续续地问：“干嘛，那么快，怕被打吗？”
“不不不，刚才韩冷香提醒了我。王德胜和李昌彩的身高差距太大，如果不是王德胜弯腰特地让李昌彩抓的话，李昌彩应该没有办法在王德胜脸上形成那么高的抓痕。如果真是两个人起争执，王德胜怎么可能那么傻还特意弯下腰让李昌彩抓？”
“所以呢？”
裴千里停了下来，扶着河边柳树喘气：“所以，他们是故意做戏让人看的，目的是为了造成两点假象，第一王德胜昨夜一直跟李昌彩在一起，第二他脸上的伤是李昌彩挠的。可是我却没办法证明打伤饭太稀的就是王德胜，要是面对面对质，他们可以辩称王德胜被李昌彩挠的时候，刚好是坐着的。”
“明白了。”滚蛋扑腾着翅膀。
“我也听明白了。不过还是不知道你为何要跑？”身后忽然传来崔景初那不咸不淡的声音。
裴千里回头，发现崔景初就在他身后，吓了一跳，无奈苦笑：“将军真是神出鬼没！”
“你这么不要命的跑，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崔景初从刚才就一直跟着裴千里。只是今日裴千里跑得奇快，让他硬是追不上。
被崔景初一提醒，裴千里想起自己刚才亲韩冷香的事情。韩冷香脸上那似有若无的暗香好像又萦绕在鼻尖，裴千里莫名其妙就红了脸：“没，只是忽然想通了，只能用这种方式抒发心中的喜悦。”
“你确定不是干了坏事，在逃命？”崔景初靠近。
“确定，那女人要多古怪又多古怪，我怎么会对她动心。”裴千里前言不搭后语，结结巴巴，欲盖弥彰。
崔景初脸色立刻冷了，对着裴千里脸上就是一拳：“混蛋，难道你对程海棠下手了？”
裴千里猴一般往后一窜躲开了：“别开玩笑了，我躲她还躲不过来呢，你这么说，简直就是在羞辱我。”
崔景初横着又是一胳膊挥过去：“小人。登徒子。”
裴千里再躲，崔景初又逼近。
背后是个大柳树，裴千里要是再躲就要进河里了，急了大叫：“喂，别得寸进尺，要真打起来，你未必是我对手。”其实他还真不敢动真格的弄伤崔景初。崔景初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不知道会干什么。最让裴千里无奈的是，崔景初要真想仗势欺人，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崔景初抓住裴千里的破绽，直接用手臂把裴千里压在树干上。
裴千里被困住，动弹不得。他一脸恼怒，挣扎了两下正在思索自己是要受辱还是不管不顾打了再说，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他不怀好意地奸笑着冲崔景初挑了挑眉毛：“诶？我说，少将军这么紧张干嘛？莫非你对程海棠有意思？”
崔景初松了他，一脸淡然：“我乃朝廷命官，保护良家妇女免受你的毒害是我的责任。”程海棠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没用的，或者崔景初已经知道的。所以，他应该对整日找借口在他身边转悠的程海棠感到厌烦，可是听见程海棠被人羞辱却莫名地恼怒起来。
他也不能理解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在找借口试试裴千里的身手，不是为了程海棠。
裴千里皱起脸怪叫了一声：“她们两个？良家妇女？”
“关于李昌彩的事情，你再去验证一下。”崔景初却转头岔开话题。
“不用。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干，不劳您费心。”裴千里趁机跳开，飞快逃了。
今夜乌云密布，屋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李昌彩正要歇息，忽然听见外面丫鬟禀告说：“小姐，大少爷叫您去一趟。”
虽然不情愿，只是以后住在家中还需要看李昌年脸色，李昌彩也只能起来往李昌年住的小院里走。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忽然从树丛里跳出来，朝李昌彩扑过来。李昌彩尖叫了一声，抬手挡着自己的脸。那东西却没有伤害她，只是把她的头当跳板，借力跳上树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丫鬟安慰惊魂未定的李昌彩：“小姐，没事，走了，是只野猫。”
李昌彩这才放下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接着走。
到了李昌年门外，她却得知李昌年傍晚就出去了。
这分明是在耍她！李昌彩十分愤怒，问自己的丫鬟：“谁跟你说大少爷找我？”
丫鬟也一头雾水：“我们听见少爷房中小红在门外叫了一声。”丫鬟仆人们懒惰，不敲门在外面传个话就走也常见，所以李昌彩的丫鬟压根就没有怀疑。
小红摇头：“我今夜一直在院子里，根本就没出去过。”
“不可能，我们都听见了。”李昌彩的丫鬟们立刻说。
李昌彩平日就常遭李昌年仆人们的白眼，今日被吓了一吓，还白走了一趟，怒上心头，咬着牙狠狠给了小红一个耳光：“贱人！我就算再不得势也是李家的小姐，你竟然敢戏耍我！”
小红被打得半边脸都肿了，捂着脸委屈地号啕大哭：“谁要耍你！我确实一晚上都没出去，不信你问他们？”
李昌年院子里的仆人们忙上来拉着李昌彩：“小姐息怒，小红一晚上都和我们在打骨牌，真的没出去。”
丫鬟们面面相觑：“难不成撞鬼了。”
李昌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退了一步，什么也没有再说，仓皇走了。
一直在暗处观察的裴千里悄悄后退，从围墙上又翻了出去。
他方才摆脱崔景初之后便一直在外面晃荡，直到确定没人跟着他，夜色已经深沉，才敢来李家。学小红的声音在墙外给李昌彩传信的是滚蛋。躲在树丛里吓唬李昌彩的是饭太稀。
裴千里这么做的目的是确认李昌彩到底是习惯用左手还是右手。李昌彩果然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挡住自己。而她暴怒伸手打小红的时候，却是用左手。
一般习惯用右手的人在没有准备和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会用右手取物攻击，而用左手保护自己，反之亦然。所以李昌彩是典型的利左者。如果跟王德胜发生争吵，她应该是是用左手抓王德胜。
裴千里边走边说：“看来那夜去李老爷房中搜东西和打伤饭太稀的是王德胜没错了。王德胜脸上的抓痕是两次抓挠之后形成的，第一次是饭太稀，第二次是李昌彩。李昌彩在王德胜被挠伤之后，怕他暴露，所以特地在饭太稀的抓痕上又抓了一道，然后又袭击李昌盛来混淆视听。”
“哦，难怪，饭太稀说李昌盛的味道跟王德胜的一模一样。”滚蛋一脸深沉。
“混蛋，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裴千里有些气急败坏了。
滚蛋翻了白眼：“我觉得脂粉味都一样。”
“你如何肯定，李昌盛就不是嫌犯？或许他被饭太稀抓伤之后，也找了个女人如法炮制？李昌光，李昌年一样可以买通女人帮他们这么干。”
“说得也是，还是得问问。”裴千里点着头，却忽然意识到不对，转头望着滚蛋，“你什么时候能这么长篇大论了？”
滚蛋却尖叫一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裴千里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退了一步。
果然，一个杀气森森的身影慢慢从黑暗里踱了出来，不是崔景初是谁？
崔景初冷冷地说：“从现在起，本将军接手这件案子了。照你这么查下去，永远也不会有结果。”
裴千里发现滚蛋也溜了，顿时好忧伤：“真没义气，一有不对就都跑了。”
“从现在起，没有我的许可你不可出寻物坊，而且随传随到。”崔景初的脸隐没在黑暗里，让人辨不出喜怒，“我让你问的，你才能问，我不让你问的，你就给我管好嘴。”
也就是说，崔景初把他当个物件，想用他的时候，他就要能说能打；不想用他的时候他就要装死。
裴千里心里窝着火，脸上却带着恭敬的笑，低下头一板一眼地回答：“是。谨遵少将军命。”
崔景初一挥手，无数士兵从黑暗里钻了出来。
裴千里身上汗毛一竖：这么多人，埋伏在他身边，他竟然毫无知觉。幸好崔景初没打算把他怎么样，不然他现在早成了肉泥。
士兵们悄无声息地把李家团团围住，收到一个呼哨做信号后几乎同时把各个门踹开，然后如潮水一般涌了进去。只有几十个士兵留在原地，圈朝里一圈朝外默默站着，把裴千里和崔景初围在中间。平日他们都是面朝外的防止有人偷袭，今日这样是为了防止裴千里逃跑。
裴千里早亲身感受过崔家的治兵有道，可是时隔多年之后再次身临其境，感觉依旧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