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筝原没料到这遭,只想寻常道声别，叫他别再相送。如今他如此郑重问她究竟有什么话说，倒叫她时不好答。
她抿抿唇，没去瞧他脸认真的表情。
“也没什么,想到侯爷公务繁忙,就……”
“尚好。”他开口,负在身后的手紧紧，硬着头皮道，“差事总做不完的,娘娘传见,便趁势偷个闲。不必有负担，本侯代娘娘送客,没什么不愿。”
这几句话说寻常，可陆筠早就紧张到心慌。
怕她觉他不规矩，怕她不愿意他相伴。隐秘的心思藏在冠冕堂皇的借口背后,可他和明筝都明白，他想送她，并不为娘娘。
明筝被他说时言，再推拒,又怕惹宫人多心。
她僵硬的点点头，转身继续踏着青石路朝前走着。
他就在她背后,沉默跟随着。她能感受到他的视线，正热烈的落在自己的背影之上。这段路短短几丈，走好似半生那么长。
侧旁窄道走出队依仗，远远看见两个人的身影，肩舆上的人蹙眉道：“不她跟梁家没关系？怎么又进宫来？”
宫人上前答道：“毕竟明家的姑『奶』『奶』，为安明思海的心,少不示与些抚慰。”
丽嫔冷笑声，“我瞧可不像。回回进宫回回遇见嘉远侯？别这俩人有什么蹊跷吧？”
宫人吓跳，环视四周见没外人，方松口气压低声音劝道：“娘娘慎言，回头万传出什么来，太后娘娘又不兴。那明氏嫁人都嫁八，人珠黄韶华不再，嘉远侯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呀……”
丽嫔哼道：“有些事可说不好，本宫就奇怪呢，人人都说梁家少夫人最明知义的个人，这样的人闹出和离这么大件事？这头还不知有什么脏污龌龊呢，说不定梁世早发觉。”
她越想越觉着有这种可能，陆筠哪怕个木头人，那么多娇滴滴的人儿扑上来，他就能点想法都没有？转眼这都回来半多，没听说他对哪个稍有不同，倒这个明氏，三天两头进宫来，她究竟立多大的功劳，才能太后如此的另眼相看？明家远着朝堂，也不两天，笼络安抚，何苦到现在？说先前瞧上姓梁的姑娘，如今明氏都不梁家人，还用着拐着弯传见她？
此刻慈宁宫，太后刚喝『药』，散开发钗，额前勒只青灰『色』软缎点珠抹额，力靠在枕上，瞥见敬嬷嬷进来，抬手挥退殿中宫人。
“怎么样？如今两个人可比从前熟稔些？”
敬嬷嬷摇摇头，“规规矩矩的，走个路隔着好几步远，奴婢叫护送的人远些站着，就想这俩人能说说话。娘娘，咱们侯爷的婚事可未免太难。”不过明氏会和离，这她原没想到的，过往只觉着太后强人所难，她满心想着劝劝。哪想到上天还真给这么个机会，好端端门婚事，说吹就吹，太后大喜过望，那几天在宫头说话都更有劲头。
太后嗳声道：“本宫比还急，还不知们侯爷那『性』？味只知道闷头偷偷『摸』『摸』待人好，当面半句好听的都不会说。也不知这孩像谁，本宫的璧君个爽落『性』，哪像他这般，推步走步，恨不还倒着往后退。”
说敬嬷嬷笑几声，“依奴婢瞧，多半像虢国公爷，父俩个样儿……”
话音刚落，见太后敛神『色』，她意识到说错话，忙将话头岔开，“不过侯爷有您，这可不样。太后娘娘心明眼亮，有您在旁护持着，侯爷往后的日错不。”
她上前给太后递杯茶，小心翼翼道：“娘娘，说起来这明氏既已自由身，何不挑开问问她的意思？嫁侯爷做虢国公府女主，不比在家头当姑『奶』『奶』强？侯爷表人才，又皇上宠信之人，哪个女人能说个‘不’字？再说，她个『妇』人身，能太后娘娘赐婚，那不面上贴金的事儿？”
太后扭头望着窗外，苦笑道：“本宫何尝不想？没瞧出来？那明氏个有主意的人。几回进宫，几回遇上筠哥儿，这么巧在凤城又见着，觉着她心没思量？”
敬嬷嬷蹙眉，“思量也好，难道她还能不愿意？”
太后摇摇头，叹道：“本宫筠哥儿过快活，不堵住他的路，让他难受折磨。两个人顾忌多，推把劝句使，强来不使。明氏脸面，不那种能随意摆弄的姑娘。”
敬嬷嬷也知道这条路并不好走，往后即便成婚，也少不有人闲言碎语，拿明氏前头的夫家说事。
“不过倒也不能坐以待毙，”太后手掌托着额头，轻声说，“眼看夏日过，今皇上修绾心月苑，因着本宫的病情耽搁，枉费皇上片孝心。回头去传个话，就说本宫这几日精神不错，有心去瞧瞧新园。……本宫依稀记着明家有个六姑娘，跟沁和差不多岁？”
敬嬷嬷道：“不错，明六姑娘十四，比咱们九公主大两个月，娘娘的意思？”
太后闭眼笑笑，“沁和前些日的伴读，不回去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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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筝在宫前与陆筠作别，出宫就直奔城中处绣楼。这明家在外的产业，林氏坐在内堂，见她来，便起身迎上，“三妹，梁霄已到。”
明筝点点头，没有说话。
此刻梁霄正坐在楼上雅间，紧张措搓着手，有心想喝杯茶润润干燥的喉咙，提茶壶，头空的，连冷水都没有。
不再明家姑爷，连杯水都不配被伺候。
昨日明轸突然前来，说明筝有事找他，他兴奋夜没能入眠，辗转反侧想着她不悔。
若她也念着他，不说明，两人还能回旋的余？
失去爵位官职，往日的钟鸣鼎沸便如黄粱梦，如今他仿如丧家之犬，走到哪儿遇见的都白眼。
这还不最令他难过的，真正叫人法忍耐的捉襟见肘的生活。过往锦衣玉食挥金如土惯，如今大嫂管着家，不知为何总支不出银来。不说铺有难处便说田庄没收成，从前明筝事时，从没出过这种岔。他想使路东山再起，竟连点问路的钱也给不出。
他需明筝。他意识到过往这个家，都明筝在用心撑着。
她懂经营，更懂拉拢各方关系，哪她都说上话，什么事她都游刃有余。往常没发觉，如今才明白，不她攀他，那些尊重和脸面，都她自己挣来的，从来都跟他关。
听楼梯处传来脚步声，梁霄思绪顿住，紧张站起身来。
门从外推开，看见明筝的瞬他险些落泪来。
还记忆中那张脸，清丽的，表情微冷，带着世家嫡出天生的矜贵。
“阿筝！”
他走上前，多想不顾切把她拥在怀，注意到她戒备的眼光和她身后跟着的林氏，他只把手垂来，奈道，“阿筝，我许久，有什么话，咱们坐来慢慢谈。”
瑗华上茶，明筝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她冷冽的表情，“梁二爷。”
她声音透着刺骨的冰寒，疏离叫他心难过极。
“阿筝，可以继续喊我的名字，我知道生我的气，我不敢奢求我们能回到从前，还愿意见我，也许对我也有留恋的吧？开口，只开口，我什么都愿意为做，上天入，叫我把这条命给都成。”
林氏蹙蹙眉，咳声道：“粱二爷，您少说两句吧，我妹不为听说这个才来的。”
梁霄满脸不自在，不懂明筝为什么非拉个不想干的人来横在他们之间。
“梁二爷，我前些日去过凤城，想必您知道的。”
路上遇袭事，明筝怕家忧心，对谁都没有讲。可她不能不明不白被人欺辱，若不陆筠出现，她此时可能已经死在水。那些人又会编出什么样的脏污话来抹黑她，她只想到那种可能，便遍体生寒。
梁霄点点头，“我知道，听说去散心，原以为没这么快回来，我也想过随去，可我害怕……怕不想见我，阿筝，我……”
明筝冷笑：“那梁二爷知道，勾结外族将领，什么罪名么？”
梁霄怔，“说什么外族……”
明筝把张画像啪拍在桌上，“这个人，梁二爷可认？”
梁霄注视那画像，起初还脸疑『惑』，片刻，他神『色』变愈发凝重。明筝个内宅『妇』人，按，她不该知道这个人才，他望向明筝，诧异道：“说我，勾结这个人？怎么拿到这个画像的？认他？见过他？”
他每个字都透着紧张，透着疑『惑』，急切想明这怎么回事，天底人人都有可能勾结这个人，只有他不会。心爱的女人就从此人手夺回来的，他怎么可能容这个人活着？
明筝垂眼道：“我见没见过，不重。瞧在认识场，有几句话，想奉劝梁二爷。后院藏着的什么风筝、蝴蝶，暗埋的外族带过来的人手、眼线，该扔就扔吧，今儿我来找梁二爷不打紧，往后若官府查起来，只怕梁家就不削爵这么简单。今日言尽于此，梁二爷请自便吧。”
她说完就站起身来，挽着林氏的手臂朝外走。
梁霄急步追上前挡住她去路，“阿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个字都听不懂？为什么说我勾结他？这怎么可能？信我，我当真没有。”
明筝望着他，同情自眸中闪而过。“梁二爷，我信不信不重，我只希望往后，都不用再见。毒辣些的手段我不没有，只不屑于成为跟们样的人。言尽于此，梁二爷，请让开。”
林氏上前半步，冷声道：“梁二爷，请让开。”
她当真不念旧情，从头到尾句客气话都没有说。她全程冷冰冰当他个仇人般，往日那个温和知礼的明筝哪去？那个给他行礼他回家的女人哪去？和离，真可笑啊，明明睡在他枕边的人，如今见见他说两句话，都恨不拉上数人在旁围观，免给外人说上半句闲话。
梁霄喝大醉，怀揣着那副画像，摇摇晃晃敲开安如雪的院门。
安如雪见他醉醺醺的，意识蹙紧长眉，“郎君，您怎么又喝成这样？梨菽，快去厨房叫人做碗醒酒汤来。”
梁霄推开她，用力气太大，险些将她推跌在上。安如雪踉跄，勉强扶住柱，回过头失望道：“郎君，这干什么？”
梁霄不她，他像发狂般，口中念念有词，在屋中肆意翻找起来。
风筝，蝴蝶，人手，眼线？
哪有？他身边怎么可能有？
可怀疑的种种，他根本没法放明筝那几句话，他把床铺都掀开，挥落屋所有的摆件。
安如雪被碎瓷声吓捂紧耳朵，“郎君，这干什么啊？好好日，咱们好好过吧。”
她扑上前，抱住他的腿，“郎君，咱们难道就回不去吗？说最爱我乖巧可人，说最喜欢的女人我……郎君，咱们块儿过那些好日，当真想不起吗？过去三多，我在陪着您啊，咱们在大漠深处数天狼星，咱们在望北坡的泉水共浴，咱们落难在泽湖相依为命，郎君……”
她扯开衣裳，他瞧自己背上的箭伤，“您不记？您如雪用命去爱着的人啊。求求您，咱们好好过日吧。求求您，不再闹去……啊！”
她话没说完，陡然胸骨处被狠狠踢脚。
梁霄在这间屋中寻不到，他气势汹汹去往外头冲。
安如雪见他冲到库房，陡然心中疑『惑』起来。她顾不疼，忙爬起来哭着喊：“快扶着二爷，二爷醉！”
梨菽早在外头听见动静，因着梁霄暴怒，没人敢近前，见梁霄冲入库房踢翻只箱笼，梨菽也跟着变脸，她冲上去，死命抱住梁霄的腰身。
“二爷！求求您！您把姨娘吓着，她才出月没多久，身体本就不好，您再这么去，姨娘怎么活啊？二爷，二爷啊！”
梁霄挣开她，红透的双眼昭示他早没智。
他掀翻又只箱笼，把头的衣裳首饰古董字画全都抖落在。满狼藉，他踏着那些东西，行到深处，掌挥倒人的架。
底个不起眼的箱上锁，他垂眼瞥见，左右四顾想寻个趁手的东西把锁砸开。
梨菽见那箱登时脸『色』苍白，她扑上去夺过箱紧紧抱在怀头，“二爷，使不，使不啊！”
梁霄见她争夺，立时觉出大有问题，他脚踢在梨菽腿上，凶狠道：“把东西给我！”
梨菽面朝后退，面流泪摇头，“二爷，您这干什么呢？姨娘跟您回京，天好日没有过过，受尽冷眼嘲弄，连孩也没，您忘您和姨娘从前有多么恩爱吗？您说过会辈保护她、爱宠她的呀……”
梁霄根本听不进去，他恶狠狠道：“把东西给我！”
眼看梨菽被『逼』到墙角，身后再可退。
安如雪把心横，猛冲上前，抱着梁霄的腰哭道：“郎君，我、我有孕！”
梁霄听闻，整个人恍惚般晃晃。
安如雪给梨菽递个眼『色』，后者怀抱着那只箱，快速从墙角溜开。
安如雪哭道：“郎君，您好起来吧，振作些吧，就算不为我，不为您自己，也为这个孩，咱们好好的吧。我知道家出事，您心情不好，可咱们有手有脚，咱们还会东山再起，如雪会陪着您，孩也会陪着您。郎君，您『摸』『摸』，它就在这儿，它在听着您呢……”
梁霄整个人都呆住，在安如雪的拉扯，缓缓回过头来。
她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腹上，“月份还小……本来不想告诉您的，知道您心情不好，不愿叫您分心，可……”
“有？”他机械问道，“我梁霄，又有孩？”
安如雪狠狠点着头，“郎君，您的孩，您跟如雪的孩……它会平安出生，会长大，会振兴咱们梁家，会重新帮您把伯府的牌夺回来……”
月亮隐匿行迹，天『色』阴沉不见丝光亮。
黑沉沉的天幕，陆筠负手而立。
郭逊上前禀道：“侯爷，有发现。”
陆筠沉默着，他说去。“六营在北郊活捉个西夷人，正在审。卑职已命人把附近山头围，只哈萨图出现，管保叫他『插』翅难飞。”
陆筠点点头，没作评价。郭逊笑声道：“侯爷，这回捉住哈萨图，证明他跟那姓梁的有勾连，梁家不彻底完？”没到陆筠的回答，他也并不介意，捏着巴笑道：“我可听说，梁家闺女们生的都挺，通敌这么大罪名扣来，还不判个斩首流放？女眷多半入奴籍，倒有点可惜，侯爷瞧不上那梁家四姑娘，卑职不嫌弃啊，到时候赏给卑职当个洗脚婢，那可……”
“滚。”陆筠惜字如金，明吐出个字眼，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郭逊知道他并没生气，亦步亦趋跟着他进书房，还在惦念梁家那四姑娘，“也亏当初侯爷没答应，真娶梁家闺女，不就成梁家女婿？他们这么大胆，连哈萨图都招惹来，岂不给侯爷惹麻烦吗？”
郭逊又道：“听说梁霄营头带回来那个，也个绝『色』尤物，没想到这小艳福还不浅，我瞧那梁少夫人，可真漂亮极，又白净，又细嫩，小腰拢共掌粗细，这他娘……”
面前寒光闪，郭逊意识住口。常战场上练就的警觉，叫他立时发现危险。
杀气。
颈横着柄长剑，剑刃光亮亮照着他的脸。出剑的力度掌握不错，稍稍偏差点儿，他这颗脑袋也就落……
郭逊出身冷汗，侧过头来心有余悸望着挥出这剑的陆筠。
他横眉冷眼望着郭逊，紧抿着唇似乎在思索不卸他的脑袋。
郭逊扑通声跪去，脸『色』惨白道：“侯爷，您吓死卑职。”
陆筠收回剑，垂眼用帕抹拭着剑身，他没抬头，只冷冷的问。
“嘴不干不净说什么？”
郭逊说：“没有，卑职没说什么啊，我不就提提梁家的，再就那明……”
“滚。”这声蕴着薄怒，全然不再刚才在院中说的那句般和风细雨。
郭逊不敢停留，连滚带爬从屋退出来。
回首望着身后幽暗的书房，他满脸不解抬手抹把额上的汗。
他说什么？就惹侯爷气成这样？
在军营头跟那些大粗说诨话说惯，见个女人就忍不住品头论足顺势发散想象番，侯爷过去也没见这么生气。
转念想，侯爷可真不容易。他们在外头打仗，还能凑处说说诨话解闷，侯爷连说都没说过。回京后大伙儿找媳『妇』儿的找媳『妇』儿，相看的相看，再不济也上哪个楚馆戏楼头舒服番，侯爷可连个通房都没有，憋十，别憋出『毛』病吧？
他摇头咂咂嘴巴，满怀同情走。
屋中，陆筠将长剑丢在上。
他心烦闷紧。
如今和她能说上两句话，她也不再那般抗拒他，可说跟她有什么进展，太难。
他渴望着早日能跟她修成正果，往后光明正大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
谁敢肖想她，他就能明正言顺找人麻烦。
**
“进宫？”
旨意来时，三天后的清晨。
明菀知自己成公主伴读人选，时喜忧参半。
进宫伴读，异于镀金，上能联系皇室，旁人看重，议起婚事也更便利，给人看眼。
可过往明家心远着权力中心，如今明辙也不过个七品笔帖式，更适合做公主伴读的人选多，哪就轮到她？
明筝也有犹豫，旨意虽以皇后名义的，可她总觉跟太后脱不开关系。太后如此抬举她，抬举她家，为的什么，她心明白，可又法直接说出来。
难道劝妹妹不去，说太后为撮合她和陆筠的手段吗？
太后并未明言过说将她许给陆筠，陆筠自己也未曾表白过心迹，切只她自行猜出来的，难道她主动去警告对方说“别喜欢我”？
明筝听着家人在旁分析坤宁宫旨的用意，她脸颊发烫，觉自己再也待不去。
“三姐，做什么脸这么红？热紧？”
偏还给人发觉她的不自在，明菀从侍婢手夺把扇来，给她递过来。
她突然头疼极，寻个借口躲出去。
这次回来跟母亲好说歹说，总算躲掉继续相看。可太后若再召她进宫，她去不去？
不去便抗旨，还可能连累明菀，去……那人多半也在。
上回他路相送，说出的话，多少透出几分叫人窘迫的热切。
她知道他个克己守礼之人，可越越这样的人，决定抛开礼数的时候，就越叫人没法应对。
夜深人静，虢国公府前院书房偏间，浴房中水声阵阵。陆筠披衣出来，吹灭床头的灯。
他坐在黑暗中，沉默着，动不动。
床底丢着对绣鞋，像匆忙被人扔去的，他视线适应黑暗，目视那双鞋，仿佛看到有人穿着它，就立在自己身前。
他仰头望着那虚幻的影，开口，声音沙哑喊出那个闺名。
“明筝……”
头回觉法控制，冲几回凉水也没消去热情。
郭逊的话像有魔力的诅咒。
那么细段腰，生可真漂亮……
又白，又细嫩，『摸』把不知什么滋味……
他咬牙耐着，忍着紧绷，发痛。
那虚幻的影靠近来，仿佛开口说话。
那把带点清冷的嗓音，喊他“侯爷”。
“侯爷公务繁忙……我谢谢侯爷……欠侯爷的恩情……也向侯爷致歉……”
脑中『乱』成团，智全都不见。
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去，放任自己想象她……
他在愧疚和渴望中挣扎，叹息着喊出她的名字。
“明筝，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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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皇宫笼罩在片薄雾当中。
皇太后起驾前往城南别院——绾心月苑避暑。
皇帝忧心太后身体，特点几个稳妥的宫嫔相伴，沁和公主同行伴驾，过几日别院会举办场特殊的宴会，她会在那替自己选个伴读。
与此同时梁家也消息，消沉许久的梁芷薇走出院落来到寿宁堂。
“娘，我想去绾心月苑。”
梁太太喝『药』的动作顿。
梁芷薇哭着跪在上，“娘，我都快十六，咱们家这个样，我做姑娘吗？”
“旁人不顾及我，您顾及我啊，我您嫡亲的闺女，您忍心我大好华就这么蹉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