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纸钱铺满了祭祀用的黄色粗纸上, 中间位置摆满了各式水果,糕点,化点的馒头,还有一席干果,一壶果酒等大小总计五个盘子。 镇国公夫人的德行名震京城,配得上五德供奉。 大胜国建朝之际,便有女子挂帅出征的先例,镇国公夫人便是其中一位,上可跨马披甲杀敌,下可解囊救济百姓。 军中物资不够她将嫁妆全都掏出来贴补将士。 百姓受灾,她变卖金银首饰买米买粮布施赈灾。 铁一样的女人在得知丈夫儿子乃至孙儿孙女惨死沙场之时,她一个半百老妇不眠不休策马狂袭千里却没带回任何一具尸首。 她的丈夫和儿子的身体嵌进了匡北战场每一寸土地里, 他们的头颅被敌人割下当成战利品被带回了他们拼了命也没守住的城池之中。 儿媳们,孩子们都被战马踏成了肉泥,连块骨头都不肯为她留下。 腕口粗细的香烛已被点燃,铜制三鼎香炉里直挺挺的插上三支高香。 所有人前后排成四队,鞠躬一弯皆是惋惜,在场之人无不泪目。 “老夫人,我们来晚了。” 说话者声音很熟,许安随看去,果不其然,正是三嫂娘家长兄和次兄带家眷前来祭拜。 许安随手臂有些微微颤抖。 她以为除了许家不会有人来了。 许家阵亡惊动了整个胜国。 直至今日人们都不愿再提起这段往事,那是许家的悲哀,更是大胜国的耻辱。 这是新皇即位以来最惨痛的大败,疆土丢失,公主被迫远赴敌国和亲。 睿宣帝直接吐了血,这是他的耻辱也是他的逆鳞,没人再敢提,许家更像是一块禁地,像是划在巍巍皇权之上的一道刀疤,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却要承担所有胜国人的愤怒与羞耻。 “兄长,嫂嫂!” 许安随拨开众人含泪上前迎接。 仅一眼大家便将全部哀思悉数倾泻而至。 话不多说,十几人快步上前,为镇北侯夫人上了香,磕了头,许安随等许家晚辈也都跟着磕头回了礼。 “可为呢?”大兄屠天柱忍不住问道。 许安随刚要解释,天柱大哥媳妇唐溪月拉着屠天柱的臂弯制止。 “小七妹子是可为的亲姑姑,这里是镇北侯府,可为的家。 你这个当舅舅别瞎操心,小七妹子会照顾好可为的。” “就是,就是。”二房尤氏上前搭话。 唐溪月横瞪了一眼过去,那眼神好似有刀,吓得尤氏一个踉跄。 她心中不免怒骂,“一群山匪也敢在此豪横,当初就是因为娶了你们家姑娘害得侯府差点被削了爵位。许家好歹也算名门贵族,和一群山匪结亲戚还真是晦气。” “我......” 许安随一阵羞愧,这三年间自己并没有尽到照顾侄儿的本分。 可为是整个镇北侯一脉唯一活下来的孩子, 那是三哥三嫂的骨血,更是六哥用命护住的孩子。 她恨死自己了,怎么能如此废物,仅是因为自己一时无法走出悲痛就将可为交在别人手里,一丢就是三年。 唐溪月看出了许安随的情绪。 许安随的状况她也略有耳闻。 这样的事放在谁身上都是难以接受, 曾经那个活泼恣意的明媚少女如今憔悴成这般, 眼底没了星光,举止之间再无潇洒, 真是为难这对姑侄俩了!唐溪月感慨。 若非可为死活不肯,他们非要将可为带走好生养在身边, 不说话不要紧,痴呆捏傻也不要紧, 只要活着, 好好活着就是对亡妹和妹夫在天之灵的最大告慰。 ”亲家侄儿放心,可为是我许家孙儿,即便长兄不在了,我们做二弟三弟的,定把可为当成自己亲孙子一般对待,待可为好些了,我定通知你们。” 许安随的三叔许平拱手说道。 见长辈都这样说了,屠天柱不放心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许安随拉着唐溪月的手颤声说道, “好容易来京城一趟,多住几日。” 唐溪月摇摇头,后面二兄,二兄嫂子也都跟着摇头。 “我们待会就走。” 许安随心底反凉,为何走得这般快,定是嫌自己没将可为照顾好,生气了。 唐溪月将许安随搂在怀里。 “没听说么,匡北荣亲王的长风军正在招兵,想必和北鞍国那帮狼崽子决一死战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招兵?”许安随一愣。 自己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啊,任由岁月蹉跎成这样,自己却躲在墙角不问世事,什么都不知道。 唐溪月继续道, “自打你三哥娶了我们家三姑娘,我们那个山寨就被西山官府充了公,变成了寻常百姓宜居之地。 官府给我们分了地,又多盖了许多房屋。 如今我们那里果树茂密,稻谷飘香, 你若有空定要去看看,那些都是你三哥的杰作,他是个有勇有谋心怀坦荡又有大智慧的人,我们这些寨子里的兄弟若非遇见了他,如今还在过着刀尖添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