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自有公道
五分钟前。
祝愿收到了葛记发来的消息。
对方要乘坐明天一早的航班飞往华盛顿，这会儿希望她能出来，见最后一面。
这个计划是葛记很早之前就制定好的，那会儿禹屿带着祝愿第一次引荐他时，他就有提到，并且盛情邀请过。
而祝愿也欣然前往，还拿了那盒不久之前从某个大怨种的车子上坑蒙拐骗来的一盒昂贵茶叶。
——2000年的班章珍藏青饼。
她及时赶到了见面的咖啡厅。其实这位记者和她之前上学时，新闻系里的那位老教授很相似，俩人对做新闻的理念也差不多。
递出手中的那盒礼物，祝愿笑着说道：“祝您一路平安。”
“谢谢。”葛记同样也是一脸欣赏的表情，再一次不死心地邀约道：“你真的不打算跟我一起去吗？你是个做新闻的好苗子。”
这个行业需要源源不断的年轻血液注入。
但现在的年轻人，大多都太浮躁了，很少真的有人可以秉持心中的那股坚定信念，往前走，并且绝对不走回头路。
毫无疑问，祝愿身上是有这股固执的劲的。
葛记很诚恳地说道：“一开始我想要你加入我的记者工作室，是因为你身份高贵，鲜少有人敢在这座城市动你。”
涉及到生命安全的工作，太需要这种庇护树了。
顿了顿，葛记继续说道：“但是自从和你接触下来，我发现你并不是我刻板印象之中，那种不明事理的娇滴滴大小姐。”
相反，她才是真正做到了那个“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人。
祝愿哑然失笑。
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也没什么隐瞒的，将盛祥诺的一些调查进度都说了出来，然后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咖啡的涩味都差点儿就全部呛进了喉咙口里。
她郑重地问道：“葛记，你觉得我们做记者的，需要大义灭亲吗？”
只要心里的那件事情一日不解决，祝愿就无论何时何地都在想着。
其实按照原计划，她在查出了盛祥诺背后的收购公司，就已经可以及时有效地将手头掌控的证据都散播在网络上了。
等待时间的发酵。
这也是安慰那些经历了火灾事件后的工人们，最有力的办法。
她有信心能让真相感动绝大多数看见那则新闻后还有良知的人们。
但与此相对的——君庭股市被影响到跌停，有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此一来，不管顾京律背后有什么目的，他都没有办法再继续做下去了。
怪不得要瞒着她呢。
“大义灭亲？”葛记反复咀嚼了一遍这个成语，似乎是有些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他抿了口白色陶瓷杯中的热拿铁。
缓缓回答道：“出于记者的这个身份，哪怕是你的父母做了些触犯法律的事情，我都希望你可以一如既往地以大局为重。”
“但是，出于私人的角度考虑，你是可以自私一些的。”
道理其实很简单，举报这事儿，当事人只是拥有权利，并不是拥有必行的义务。
祝愿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可以自私一些……？
那因为她的自私而受委屈无路可伸张正义的人们又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她没办法不去考虑顾京律的最坏打算。
“我前不久还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呢。”葛记摸了摸下巴，有些动容：“有个人说，法律违背的不是我们的人性，而是我们的情感。”
他一直没能彻底摸透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但如果此刻放在祝愿问的这个问题上面。倒是很合适。
这必然是一道只有黑就不存在白的是非题。
祝愿恍惚了一下，卷长的睫毛半翘在空气中，轻轻地扑闪了好几下。
违背情感。
是的，不沉默即是违背了她和顾京律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情感。
坐在咖啡桌对面的男人似乎是读懂了她的那些难言之隐，望着窗外一片浓稠漆黑的夜色，他低声规劝着：“这一切的前提都决定于你是否相信你现在所怀疑的那个人。”
“祝愿，这世间自有公道。”
他从业新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黑暗和腐败所侵蚀的理由就是这个。
——自有公道。
无论选择隐瞒还是公开，事实真相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而为了这个真相，也永远都会有人愿意前仆后继地过来探索挖掘。
所以他说祝愿可以自私。
这份自私带来的后果在一时之间会发生改变，但放眼未来十年、二十年。
真相之花永不衰败。
“谢谢您，我想我理解您的意思了。”祝愿勉勉强强地牵扯了一下嘴角的弧度。
她是既知者，所有的决定权都在她。
但是顾京律做这些事情背后的真正目的，才是影响她决定的因素。
可是她真的能做到自私亦或是不自私吗？
……
咖啡厅离雍景湾并不远。
祝愿独自一人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之中，就这么慢慢吞吞地走回了家里。
主要是身体裸露在外的皮肤统统都是一片冰凉的。
一进到2602，暖气扑面而来。
她站在玄关处，疑惑不解地换了拖鞋。
明明那会儿直到出门，她也没有打开屋子里的热风系统。
瞥到了餐桌上被纱罩罩着的一碗燕麦粥时，祝愿才恍然大悟是谁来过。
男人还留了一张字条，照例苍劲有力的笔划：【粥凉了，放在微波炉里热3分钟再喝。】
底下还有一行被涂黑了的字。
祝愿将纸反了过来，举过头顶对着明晃晃的光源。
依稀可以辨认出来几个字：【我在对面…来找我…】。她将纸团蹂躏了起来，然后丢进了垃圾桶中。
微波炉计时三分钟，开始一秒不少地工作了起来。
暖黄色的灯光下，那碗白色的燕麦粥正在里面慢速旋转着。
祝愿看得有些怔神。
在微波炉的上方是一扇很大的玻璃窗户。
因为室内温差很大的原因，里侧这一面结满了雾气。
抬起手，祝愿缓缓在上面画起了关系图。
盛祥诺、君庭、以及一个硕大的问号呈现为了三角型结构。
在这个结构里，除了要猜出那个问号以外，三角型的中间还存在着一个未知数。
被三项东西紧紧包围着。是毁灭，也或许是一种……保护？
她想不通。
她真的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