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县,上阳村。 陈大今日早早便起了床,他先将仅有的两间茅屋拾掇了一下,然后淘米烧火,煮了一锅稀粥。 煮粥之时,他难得的烙了一大块面饼,并且煮了两个鸡蛋。 陈大是村里有名的单身汉,四十好几的人,熬死了父母,最终仅有一亩薄田,勉强够一人紧紧巴巴的活下去。 若是此时有人前来,看见他一顿早饭便如此奢侈,定会骂上一声败家子,然后再声情并茂地跟村里的一干老嫂子、长舌妇们,好好地温习一下陈大的那些窝囊事。 讲起、听着别人过得比自己差,总能激起大部分人心中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幸运的是,并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他风卷残云一般享受所有食物。 吃完早饭后,陈大扛了一捆三指粗细的老竹竿,和了一堆稀泥,彻底将祖宅,也就是那两间茅草屋,修缮加固。 做好一切后,他提着家里最贵重的财产,两只老母鸡,来到了邻居家。 送出母鸡后,他说自己将要出一趟远门,请邻居帮忙照看一下屋宅和田地。 而且,他还说明,在这一年时间内,属于他的那一亩田可以租借给邻居家耕种,他不收租金。 对于这种好事,邻居当然忙不迭地应允下来。 等到陈大告辞之时,邻居才好奇的询问他要去什么地方。 陈大只是憨厚地笑了笑,说是在城里找到了一份长工,工期一年,自己想去挣点银子,等回来后娶房媳妇,延续陈家的香火。 邻居欣慰地夸赞陈大终于知道上进了,可是等他出门后,邻居却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不屑说道: “就你陈家那两间快要倒塌的茅草屋,别说你撞大运了,能进城赚一年银子,就算是给你赚十年,也没一个娘们愿意嫁进去。” 已经回到家的陈大憨笑着摇了摇头,收拾好了行囊,然后朝着冀县的方向走去。 ........... 寒水湖畔,王记铁匠铺。 肌肉虬结的王铁匠双手紧紧握住铁钳,夹着一块烧得通红的厚铁条,他猛地一声大喝:“看准了,砸!” 哐...哐......哐 铁锤有节奏的落下,一次次击打在铁条上。 等到铁条的温度变低,王铁匠抬起铁钳,转身将夹着的铁条放入了炭火之中。 锤炼......过火...... 周而复始几次之后,铁条渐渐成型,成为了一柄剑胚。 王铁匠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面前正拿着铁锤的徒弟陆铭说道:“此次铸剑,你做得很好。不错不错,我的手艺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可以出师了。” 接着,他又看向一旁的两名学徒。 “你们两人看懂了没有?” 王铁匠脱下牛皮手套,“要跟着你们陆师兄多多练习,你们父母是交了钱,让你们来学手艺的,平时一定要多学多问多练,万不可懈怠。” 两人齐齐点头。 “是!” 王铁匠嗯了一声,然后又对学徒陆鸣说道:“小铭,我要带你师母和萍儿出一趟远门,这段时间铺子就交给你打理了。他们两人你要多教教,若是有不听管教的,你就将交的钱退还给他们,并逐出铺子。” 闻言,陆鸣窘迫地搓着手,脸色有些为难。 “师父,我......” 王铁匠顿时面色一板,怒声道:“怎么,为师的话也不听了?” 见到他生气,陆鸣赶紧答应下来,并表示一定会好好打理好铁匠铺。 王铁匠这才面色稍霁,挥手让两名学徒自行练习,然后带着陆鸣走出了铁匠铺。 等到了门外,王铁匠又换上了一副欣慰的笑脸,拍着陆鸣的肩膀,勉励道:“小铭,好好干,等过几年我年纪大了,铁匠铺就交给你。” 陆鸣却连连摆手,“师父,不行的不行的。” 王铁匠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陆鸣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老实。他刚刚故意当着两名学徒的面说出那番话,就是怕等自己不在了,陆鸣镇不住他们两人。 “行了,听我的就行,别一天天跟个小姑娘似的,爷们点。” 训完后,他又说道:“我这趟出门可能要一年时间,今年铺子里赚的钱,你拿一半回家。” 见陆鸣又想推辞,王铁匠双眼一瞪,“你难道不想将你爹的病治好了?” 只这一句,陆鸣便红了眼眶,他抹了一下眼睛,低声道:“谢谢师父。” “嗯。”王铁匠一挥手,往前走去,“回去吧,不用送了。” 陆鸣站在门口,一直等到王铁匠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返回铁匠铺内。 ........... 扬县,繁华的烟柳巷,怡春楼后院。 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女将最后一件床单晾上了绳子,拍了拍手,然后穿过后院的院门,来到前楼,找到了管事鸨母。 今日楼里的生意很火爆,管事鸨母一手叉腰,一手挥着手绢,不停地指挥人做事。 她头也没回,问道:“出什么事了?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