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臣一言未发，他的目光缓缓自老究身上移开，转移到残破的，停摆在青铜地面上的小舟。 叶恒看得清楚，鬼将臣颓然的眼神仍旧透着暮气。 目光的移开，或许是一种默许。 而后耳轮传来老究细微的叹气声，似是如释重负。 老究一人孤零零地走到偏僻的角落，叶恒看着他淡然掏出藏匿在怀中的烟斗，不住地吧唧起来，霎时间老究所在的位置浮起一团烟云，将其笼罩，看不清大概。 于是乎，叶恒不再注视老究的一举一动。 环顾四野，先火折已黯淡无光，骤然仰视，远眺山谷半空，物入眼帘的是前方那一座白玉浇筑的“南天门”。 此时目光所至，天柱高耸而环抱雕甍，提额红底白玉，上书“南天”二字。 提额之上，虽是与地面差了不少的高度，可不知为何，上面的雕刻清清楚楚地映入他目光之中。 勾勒出逶迤细涛拍浪，河流之上，雕刻蜿蜒，彤云密布，似是雷雨倏然落下，一种压抑的感觉浮上心头。 圆月避过彤云透出小半玉盘。 圆月下，山河之上，更有万千小人端正身子，立于河畔。 沿着“南天门”上勾勒的小人望去，人影密布，勾勒的琳琳精致，恰似一番鬼斧神工，与真人无异。 小人形态万千，或有捧仙药而立者，或有额手称庆欲作仪式者，或有跪伏圆月者，动作各有不同，面色却是尽露欣喜若狂之色。 漫无目的地扫过这一个个小人，很快“南天门”提额上的雕刻便穷尽了，叶恒一边感慨雕刻之物，尺幅千里，素有鬼斧神工之秒，目光又一边顺着雕刻的逶迤细浪而下。 沿着高耸玉柱，望见几朵祥云，几方桌台，几颗蟠桃，好一座天宫仙境，飘飘然隔绝尘世！ 欲接着朝下观望，恰逢此时，一道黑影忽然间在他面前闪烁，而身后的光亮倏忽变亮。 叶恒吓了一大跳，急忙朝后倒退，而黑影也便随之变化，慢慢拉长。 他本目不转睛地盯着“南天门”，并未多去在意周围的动静，这个黑影凭然间出现在白玉之上，确确实实给他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 急忙转过身，身后，涂鼎正提着先火折在他背后。 “那个那个什么鬼不见了！”涂鼎的语言稍有些急促，还到不了那种惊慌失措的地步，用手指着鬼将臣方才站着的地方。 叶恒稍稍沿着涂鼎指着的地方看了眼，鬼将臣确确实实不见了，可他并不因此而感到惊奇，相反，他觉得鬼将臣不见才正常，远处的老究这不也奇奇怪怪的，与先前的行为大相庭径，趴在地上不知道干什么。 不论是鬼将臣，还是老究，在叶恒潜意识里，他们做什么都因该在意料之内。 倒是方才，涂鼎毫无动静地到自己背后，他甚至一点察觉都没有，这才是他最为惊讶的地方，又仔细望了眼南天门，以及上面的那道黑影。 随后，叶恒朝着“南天门”左边的一角走过去，同时，白玉上斑驳的黑影霎时间随之移动到其他的地方，这是先火折照射下的影子。 “涂哥，李大哥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盯着老究啊？”叶恒一边走，一边提出自己的疑惑。 就在方才，老究做出怪异的举动时，叶恒发现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中，李业正紧紧盯着老究，看不出这些人究竟在密谋或者说有什么计划，只能旁敲侧击问问涂鼎，或许能知晓一些东西。 他敢肯定，涂鼎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否则先火折也不会从李业手中传到涂鼎手里。 虽是这样问，叶恒还是没止住动作，继续沿着“南天门”左边趑趄而行，跨过青铜地上斑驳的铜绣纹路，涂鼎则是提着先火折慢慢地跟在后面。 他并未回头，甚至懒得回头去看涂鼎，没这必要，他对涂鼎究竟开不开口这件事不以为意，如果涂鼎想说，自然会说的，如若不说，这人只要跟着自己，总有办法看出端倪。 涂鼎迟迟未言，半吞半吐地说出几个字，又如鲠在喉一般，方想说出的话又停在嘴边，保持沉默。 走了大概十来步，“南天门”已在身后，好似绕过了这个门，便能进入其中似的，里头的景象看不大清楚，被一团乌漆漆的烟霾笼罩。 “咦！还说着过不去门，不是走个几十来步，绕过这大门就行了嘛！”涂鼎把方才的事情甩到一边，惊呼道。 叶恒看着眼前这乌漆漆的一片，微微皱眉，如果真的像涂鼎这样说的，走个十来步，绕过大门就行了，那鬼将臣又何必在“南天门”前叨扰那么长的时间？ 何况这烟霾有古怪，坐船过来后，可以很清楚的判定，此处是一个被山石包围的洞穴，更贴切的说，更像是一个山谷，先前来时的穹顶微光已然不见，沿着烟霾望去，不难发现，这烟霾向前延绵了数千里，可山谷才多大，从外向内看，更本没有这么长的距离。 此处烟霾，不出意外的话，和来时乘坐的石舟无异，内观却是别有洞天，远远比这外面长了数丈。 这种东西，难分辨利害，不能贸然行事，还需要鬼将臣回来再做打算。 为此，叶恒不再去搭理眼前这团烟霾，继续朝前走了几步，又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老涂，你过来一趟，把先火折给我。”叶恒停在原地，朝脚下望去，同时招呼涂鼎过来。 涂鼎循声而来，伸出手回了句“拿去”，微微亮的先火折易手。 接过先火折，叶恒蹲下，将它贴近地面，一片绿色黏糊糊的东西在先火折的光照下，明亮可见，便由此出现在他眼中。 涂鼎看着惊奇，一并聚了上来，跟在后面打量，顺带提了句“看看前面的大坑”便又再度站起来，离开了。 大坑？ 叶恒将先火折伸向前方，循着微弱的光亮，看到一个弯曲向下的坑洞，在坑洞之中，密布不少脚下那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