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陆逢机脑海里飘过了很多东西。 他想起曾在书上看见烨鸟二字,一段简短的描述,勾勒了一只生而为神,却凶恶残忍,最终被神帝剥去神骨,贬为妖族的恶鸟。 他想起第一次见赤曦时,旁边站着梵蓁,相比之下赤曦像个懵懂无知的少女,但额心的花很令人惊艳。 他想起在求仙镇的集市上,赤曦看着普通的素色簪子出神,像是回忆起往事。 她说她是一只鸟。 但可没说是一只天地间唯一的神鸟。 * 赤曦把迟迟不肯走的陆逢机推了一把,陆逢机在踉跄着后退时回神。 他放下有些僵硬的手,又问了一遍。 “你是烨鸟?” 赤曦不耐。 “如假包换。” “那你是回来找师尊报仇的?” “我没那个兴趣,你的师尊还在问神峰上活蹦乱跳的,早前还想剁我的手呢。” 陆逢机觉得难以置信,毕竟哪个人会对杀了自己的仇人毫无怨恨,还天天在那人面前晃悠呢。 不过他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也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死了还能再活过来。 他也不知道梵蓁在其中搅局,送了赤曦“锁灵玉”这么个好宝贝。 因此不明真相的陆逢机就成了胡思乱想的陆逢机。 “那你是喜欢师尊?!” 他说的笃定极了,就像面前这只要他们命的辟水兽,没见到时谁也不会想,真时又真得不能再真。 赤曦彻底对他的智商死心了,同时也开始为自己担忧起来。 她怎么就会被陆逢机这么蠢的人给骗下山了呢?她明明丢的是记忆,不是脑子啊! “要听八卦去找你师尊。”赤曦挽起袖子,一副要与辟水兽大战八百回合的样子,“不过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如果你再不走,这辈子就别想见到她了。” 陆逢机脖子一缩,莫名有些激动。 “你不装了?” 赤曦忿忿不满,“我压根就没装过!” “那我堂堂男儿,怎么能丢你一个女子在这里等死,自己苟且偷生!” “你没读过书吗?烨鸟是不会死的。” 陆逢机一拱手,“告辞。” 赤曦怔了怔,她属实没想到陆逢机是这么务实的一个人。 可又想了想,逢机,这名字当真是取的极好的。 再回头的时候,之前死赖在身后不肯走的人已经没影了,赤曦总算放心。 虽然她与陆尘心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但谁让她不会死呢。 身后无人,她便可以破釜沉舟,毫无顾虑。 赤曦认真地看向不远处一直被忽视的辟水兽,水蓝色的兽眼中流露出贪婪和嫉恨,并不像是一只毫无目的、毫无思想的野兽。 灵兽之所以被称为灵兽,是因为它们同神仙一般,受天地灵气滋养,不仅身怀绝技,能力非凡,还有思想,是会做自己的主的。 此前跟陆逢机闹腾着没注意,可现在静下心来想,辟水兽会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辟水兽生于西方的高山之巅,天下所有河流的发源地,亦是日落之处。 那里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夕池。 辟水兽围绕着夕池繁衍,生长,领地意识很强,但轻易不会主动攻击别人。 用不负责任的话来说,辟水兽其实是很温顺的。 它们的生性其实如水一般,柔和,清亮,但发怒时便是海啸,磅礴之势无可匹敌。 而现在赤曦就面对着一个海啸。 青合山在南,按理来说与西方的夕池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赤曦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辟水兽,让人家不远千里来寻仇。 “喂,咱们好歹曾经都算是神兽,你为什么找我麻烦得说清楚吧?” 话音刚落,第一瓢雨像被人用盆子泼下来,恰泼在赤曦脸上,她顶着一张湿漉漉的脸,连眼睛都睁不开,被冻的打了个哆嗦。 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山林,密密麻麻的雨跟针一般砸下来,要将整座山的淹没似的。 赤曦浑身都湿透了,风很大,她感觉自己要被吹走了,只好紧紧抱着离自己最近的那棵树,冷的发抖。 她第一次感受到身为人的脆弱,在面对神仙妖怪时的无能为力。 雨幕遮挡了视线,赤曦已经看不见辟水兽了,但她还没有天真到以为辟水兽已经离开,只能硬撑着打起精神,警惕周围,期盼着陆逢机的脚步能快一点,陆尘心能早点发现异常,来把她给救出去。 虽说烨鸟不会死,可死亡时的感觉和记忆是抹不去的,每次重生后“一无所知”的惶恐感也是深入骨髓的。 比起死,她还是更想活下去,毕竟记忆的恢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喂!我知道你呼风唤雨本事大了,说句话不行吗?咱们都是文明神兽,别总打打杀杀的行不行?” 赤曦大喊的时候,苦涩的雨水落进嘴里。 她有些意外,仔细抿了抿。 味道苦涩得像是人间的药,不是雨。 赤曦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她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也终于明白了辟水兽为何迟迟不动手,而是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