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敏锐地捕捉到话外音,好奇问:“所以你宁愿远离芙拉,又是在追寻什么?” “所……你……追寻什么?” 达梅鲁斯努力分辨着断断续续的对话。没办法,他不敢将监听器放置在庄园内,信号时强时弱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他听得糊里糊涂,但直觉告诉他,蚊王与那两位少年接下来的对话将会相当重要。 可接下来,耳麦忽然变得十分安静,好像彻底与监听器断联了。 蚊王闭上眼,仔细感受着那使人无比怀念的,模糊不清的感受。 “那是我的新生,那里孕育了我。” 米贝与乔纳森默契对视,同时说出一个地名,“万兽之森。” “万兽...之森。”蚊王咀嚼着这四个字,只感到无比陌生。 事实上,在牠与深入万兽之森核心区域的“天杀”赏金团接触之前,甚至不清楚还有人类这一物种,更别提人类为那里取得名字了。 牠缓缓摇头。 …… 城北一片废弃烂尾楼区域走进两道健硕的身影。 巴比亚德·尼奥停下脚步,转身凝视几乎隐匿于黑夜中的夜哮。 此时,他已渐渐平静,内心颇为复杂。 身为一名特勒斯军官,他承诺过克鲁长官,将异兽驱逐出境;而作为王的部下,牠极不情愿亲手断送夜哮这一大战力。 夜哮望见他复杂的神情,嗤笑了声,“怎么,后悔了?” 巴比亚德·尼奥无视对方挑衅,“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去后山,别再与我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一瞬间,夜哮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面前的红鬼居高临下,气势逼人。 牠想大声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脑袋似乎被重物压下,难以抬头;牠努力翻动右手,可右手却不断颤抖,不听使唤。 这是什么?这是血统上的威压? 别开玩笑了!牠只是一只随处可见的肮脏的蟑螂! 夜哮挣扎着抬起头,整个身体似乎都在抗衡源自心灵的恐惧,“你只是侥幸得到王的恩赐,些许待遇而已,卑贱到泥土里的臭虫,也想让我低头?” 巴比亚德·尼奥沉默着,忽然伸出左右两只前足,拔掉了另外两根下方的前足,肌肉收缩,挡住了即将喷涌而出的绿色血液。 夜哮愣住了,只见对方再次握紧更下方的两足,并扯了下来,六只前足仅剩两只。 “你疯了?!” 夜哮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那让牠嫉恨入骨的身影,南东大蠊原本红褐色的身躯因血气翻滚而透出一股幽深的绿。 “你本该生活在一片幽静翠绿之中,这里不是你的归宿……”巴比亚德·尼奥喃喃,“至少让我以更接近人类的身躯了结你吧。” “你说什么?”夜哮皱起眉,仔细探听对方的细声细语。 “抱歉了。” 黑夜中陡然冒出一道极其刺目的光束,穿刺了夜哮左眼,炽烈的光线暴虐地席卷牠的视网膜,使其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 接着,那光束效率极高地转化为精力,并定型为白刃。 脑袋剧烈的疼痛使夜哮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敢相信那个牠从不放在眼里的臭虫,竟然强大到足以将自己瞬间斩杀。 插入夜哮左眼的白刃成了一道分界线,一面麻木无神,一面则充满临死前的恐惧,牠嘴巴嗡动,没等到发出声音,巴比亚德已经挥下白刃,将其斩成两半。 “抱歉了……”巴比亚德·尼奥望着不远处的尸体,再次轻声说。 杀死一位对自己充满敌意的敌人,他感受不到任何快感。 随着夜哮之死带来的,只有说不清的无奈和低落。 “以及……抱歉了,托比·克雷。” 巴比亚德·尼奥坐在一块石头上,两手捂住脸,用力往下抹,“接下来,该回到王的身边……” “不!” “我是巴比亚德·尼奥,一名纯正的特勒斯军人。” “我,我杀了夜哮……王,我已经没资格继续追随您了……” 寂静的烂尾楼中逐渐有呜咽声传出,巴比亚德抹了把眼泪,泪眼朦胧地发现脚下冒出一股晶莹绿光。 景象变幻,恍如隔世。 …… 乔纳森正准备拿出手机搜索世界地图,为蚊王指出位置,却见对方脸色忽地僵住。 “不见了。” 蚊王看了眼乔纳森,神情慌张,“我感受不到他们了。” “谁?”两少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们同胞们!” 此时的蚊王不再高高在上,举止也不再带有称霸一方的威仪,没有同胞伴在身边的牠,终于流露出软弱的一面。 能力变异之后,蚊王的视野里满是一个个人类头顶血淋淋的数值,那一刻,牠对人类产生了无法言喻的恐惧,远超那红色杀生数值所带来的痛恨,牠疯了般飞向天空,扫荡目光所及一切人类。 直到现在,牠吸食过几十上百万的人类,恐惧与痛恨早已渐渐淡去,剩下的只有对弱肉强食的理所当然与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