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细看也知,这女子是何秋怡。 突然之间,她领悟了先前的怪异感。 纵使被迫掩饰,何小姐对何员外,眼中只有麻木的顺从,毫无亲情的热切。 好比折了翅膀的鸟儿,除了接受作恶者的哺喂,别无他法,顶多发出一两声哀鸣。 乃至于囚禁久了,会忘记羽翼的存在。 何秋怡未多作逗留,清香燃尽,收拾一番,悄然离去。 晨曦投射一道长长的光影,延至绣榻旁,照亮了床底。 待木梯传来轻响,她松了口气。 其实倒不太在意被发现了,却没想好要如何面对。 何小姐是否愿意将真相道出,而他们,又能否给予其想要的帮助…… “趴得很舒服?”慵懒的嗓音含着戏谑,打断了她的思绪。 “哎?”她迎向半垂的凤眸,直觉摇头,“不、不是……” “不是,为何还不下去。”眸光森然。 她不好意思的笑:“喔。” 刚欲挪动,什么东西一闪—— “等等!”她指着前方的角落,“那是什么?” 他顿了顿,侧过头,依言摸索。 “左边,不对,往右一点。”指挥着,无意瞥过箱笼,“咦,这里也有一个。” 估算了下距离,伸长纤臂。 “差一点……” 空间狭小,她只得攀着他往上拱动一段。 指尖一勾,握住了那小块半弯物件,开心的宣布:“我拿到……” 冷不丁地,嘴唇触及一抹温凉,并贴着擦过。 现下,两人等于面对面,她退回时,恰巧他亦然。 交错间,她,亲了他的脸。 杏眼猛地瞠圆,对上布满愕然的凤眸,胸口犹如揣了只小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还没来得及理清这股不同于紧张的感觉是什么,他的神色倏地一沉: “滚出去。” 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手脚并用的爬开。 站在屋子中间,忐忑的攥玩衣角,等着解释那突如其来的冒犯,纯属意外。 可半晌不见人,不禁歪着脑袋,小声的问:“暮哥哥,怎么啦……” 须臾,月白的身影终于出现,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 瞪着懵懂的她,有些气急败坏的斥道:“往后少吃些,自己多重,心里没点数?” “我才不重。”她不满咕哝,“一个大男人,太不经压了吧……” 搵怒的眸光扫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慌忙摆手,真诚道歉,“方才不是故意的,您就当……当让小白舔了一口呗!” 他阴鸷低笑:“它要是敢舔,舌头早就拔了。” 她当即闭紧嘴巴,表情无辜。 他捏了捏眉心,掌心朝上:“拿来。” 忙不迭将所取之物递过去,看着他执起,与另一半拼成个完整的圆。 此乃金镶玉的戒指,男子款式,玉的裂纹中渗着缕缕黑红色。 她一愣:“莫非……是何员外丢的那枚?” 他不答反问:“这事,你真打算一管到底?” “嗯!”用力点头,末了迟疑道,“要是,咱们有能力的话。” 命案变得复杂了,加之燕皓所言,她实在没把握,单单凭着一枚染血的戒指,就让糊涂知县推案重判。 “行吧。”他颔首,“玩得差不多,该回京了。” “回京?”她急了,“可是何府……” “没有何府。”欣赏着玉戒成色,他慢条斯理道,“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呃……”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不然,你以为穆山干什么去了。” 他勾唇一笑,挑开窗栓。 “暮哥哥。”她一个箭步,踌躇道,“我想……给何小姐一个机会。” “嗯?” “有些仇恨,得亲自报,才能走出心里的那道坎吧。” 她半有感触,不由轻叹了句。 他回首,眸色沉沉。 “好。” 甘城州发生了一件,对当地人来讲,石破惊天的事。 何府深居简出的大小姐,击鼓状告继父何茂,衣冠禽兽,常年淫辱继女,被侄子撞破后,推其摔下阁楼致死,接着伪造证据,嫁祸义贼燕皓。 当纤弱女子跪于县衙大堂,字字泣血的讲述时,围观的百姓中,有人质疑,有人漠然,甚至有人讥讽定是何小姐为保府中地位,主动勾引了继父,如今反咬一口。 就算推,也是失手而为,构不成大罪。 此等伤风败俗的事,世间给男人的宽容远远多于女人。 何况是何员外,德高望重的何大善人。 何秋怡冷笑一声,挺直脊背。 猜到会是这种情形,既然决定来,便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的确害怕,的确为此一直退缩。 但云小姐的一席话,令她顿悟。 要想真正走出深渊,不应只等他人相助,还须主动迈出步子。 众人的闲言碎语未持续多久,因为衙门外的击鼓者,越来越多了。 妻离子散的农户、家破人亡的商贾、遭受暗算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