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吁——” 阿黛拉喝停了辉光(阿黛拉的马)一跃下马,四周的难民们投来怀疑与惊讶的目光,她们不知道阿黛拉和伊莎贝拉从何而来,她们皮肤细腻,衣着光鲜,像是出现在荒地里的金麦穗,那样不真实。 “你们好!我们刚刚在田野里从狼群口中救下一个人,可惜他伤势过重,没能挺过来。你们谁认识他?!。” 难民们面面相觑,他们注意到阿黛拉身后的尸体,瘫软地趴在马背上,浑身惨白,褐色的血弄脏了雪白的马毛。越来越多的人靠了过来,他们像一团泥里滚过的毛球,头发和衣服都狼狈不堪,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阿黛拉和伊莎贝拉,好像她们是马贼一样。 终于,当阿黛拉和伊莎开始感到不安时,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小男孩站了出来。她们先是错愕地靠近,当女人将要撩起老人的头发时,男孩突然说道: “这是爷爷的弓箭!是爷爷的弓箭!” 女人的手僵住了,她开始颤抖,脸上的肌肉愈发扭曲,但最终也没有哭出来,阿黛拉看得很揪心,她能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到远超于此但又极力隐忍的悲痛。 “他是我公公。能将他还给我吗?” 阿黛拉点了点头,刚要将老人的尸体搬下,她迟疑了片刻,转头说道, “这样交还与你不方便,你若要去厚葬他,我帮你送一程吧。” 女人有些惊讶,迟疑片刻后答应了。 “爷爷他怎么了?他也去天堂了吗?” “嗯……” “为什么啊?他不是要给我找肉吃吗?” 男孩稚嫩的声音,叩问着女人的心房,她努力保持微笑,说: “爷爷累了,爷爷忙了大半辈子,就去天堂歇着了。” “可是——” 女人脸上的微笑快要变形,眼看她情绪就要决堤,阿黛拉连忙在小男孩面前蹲下,笑着说: “你看这是什么?” 阿黛拉将手指徐徐打开,露出了狼牙项链, “是爷爷的项链!” “嗯,你爷爷走的时候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要你以后啊,能成为比他更厉害的人。他累了,就先走了。” 说完,阿黛拉把项链套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取下马背上原属于老人的木弓和箭袋,让小男孩接下。小男孩很开心,抱着木弓爱不释手,尽管他还不及这柄弓高。 女人眼眶湿润,她向阿黛拉投去感激的眼神,然后注视着自己的孩子。男孩手舞足蹈的身影倒映在她温柔的眼眸中,她眼中的泪水不再只有绝望和悲伤,还有宝石般珍贵的希望。 之后,女人带路,带她们穿过难民营地,她想挑一处风光好的地方埋葬老人。难民们并没有很快散去,他们并非看热闹,他们的眼神告诉阿黛拉,他们已对死亡麻木,唯有食物能勾起他们的激情。一路上,难民们虎视眈眈地看着阿黛拉和伊莎贝拉,这让她们非常不安。 “您来自哪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哦,我们,我们是刚朵拉过来的,在郊外游玩。” “那另一位……” “我——” “她是我佣人,也是我朋友。” 阿黛拉抢先把话说了,伊莎撇了撇嘴,默认了。 “……” 发现阿黛拉果然身份不一般,女人的心情很复杂,三人尴尬地沉默,只有小男孩无忧无虑的叫嚷着。 阿黛拉和伊莎贝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难民营地,这里其实算不上营地,只是一些破布和木棍临时搭起来的能稍稍遮挡风雨日晒的帐篷,有大有小,稍稍有些家底的人有马车。其他牲畜很少见,可能已经被吃光了。 很快,女人挑好了地方,就在难民营地不远处的河边,她用石头刨出一个小坑,很浅,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阿黛拉很想帮她,怕违背“身份”,可她拦不住伊莎。最终,老人下葬,女人在坟上放了块石头做标记。难民的墓地,不需要墓志铭。 “谢谢你,小姐。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能为我做这么多事,您是个心灵高贵的人,我无以回报,只能祝福您。” 女人双膝跪下,双手在胸口围成一个三角,她低下头,凌乱的头发垂到膝盖。这是南方的圣礼,对普通人来说已是最高的礼节。 “快别这样,夫人。” 阿黛拉上前想要拉起她,她把手抽开了。 “我,我身上脏……” 阿黛拉怔住了,仅仅靠伪装成一个贵族,就能让一个坚韧且伟大的母亲低下头颅,甚至自觉肮脏,这荒谬的现实让她感到恶心。 她一把抓住女人躲开的手,将她拉起来。女人惊慌失措,低着头,什么话也没敢说,只是卑微地站着。 阿黛拉觉得不舒服,她回头望了女人几眼,上马和伊莎贝拉离开。女人追了几步,痛苦地目送她们淹没在难民营地里。 她们没走几步,一大群孩子涌上来拦住马,像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向她们讨要吃的。 “抱歉,我们没有多余的食物。抱歉。抱歉。孩子们,让一让,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