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浑身黑衣的人影，则是恭敬地跪在周帝身边等候。
半晌，周帝批阅完了奏折，将朱笔放到一旁，看也不看地幽幽开口：“最近太子如何？”
黄福没有应答，他知道皇上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那黑衣人说的。
那黑衣人的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如同死人一般，声音还是那么沙哑：
“手下汇报，太子自禁足以来，近日都老实地待在东宫之中，久于房中，并未有任何异样。”
周帝微微点头，自那天答应了周泰满编太子六率，他便下令让暗卫盯着东宫，只要是太子的动向，都悉数汇报给自己。
只是周泰被禁足在东宫，这几日定然干不了什么，今夜还是暗卫第一次来御书房向自己汇报。
至于这黑衣人，正是周帝手下的暗卫统领，名为陈海。
周帝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呵呵，那小子竟然整日待在书房里，倒是清奇。”
此前给他找了好几个老师，都被周泰作妖赶走了。
不过，太子真就这么听话吗？
“说说吧，他还做了什么。”
陈海低头应道：“回陛下，今日暗线汇报，镇国公府的世子卢平去了东宫，还带着一队工匠。太子殿下跟他们在东宫院子里打了一天的铁。”
周帝微微一愣，十分意外地看向对方：“哦？打铁？”
陈海点点头，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太子的目的何在。
“太子殿下并未亲自上手，只是拿着某种图纸给那些匠人讲解，一上午的功夫那些匠人都在炼铁，下午才开始打铁铸型，制作了许多模样奇怪的零件。”
周帝心中疑惑更甚，这小子读书不认真，还能懂这玩意儿？怕不是在乱搞！
“那你们可曾探知那图纸上画的具体是什么？”
陈海面带愧色地说道：“属下无能。”
周帝面上并未波动，只是微微点头，暗卫关注太子，却并不是监察太子，暗卫们做的不算过分，得不到具体情报也是自然，转而问道：
“太子整日在书房干些什么，你们也不知道？”
陈海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快速应答：“回陛下，臣等不敢逾越···”
周帝心中了然，旋即微不可察地看向一旁角落里的黄福，淡淡说道：“你呢？”
黄福低着头，语气里满是谦卑：“陛下，您也知道，宫内大部分的内侍，都是奴才教导过的，倒的确有些消息。”
黄福身为周帝的大伴，周帝登基为帝，他自是跟着水涨船高。
如今是一众宦官之首，担任内廷大主管，各个宫里的掌事太监，大多都是黄福的人，所以周帝才有此问。
而黄福跟陈海，就相当于周帝在朝中的两只眼睛，一者对内，一者对外，没有任何事情能同时瞒住他们两人！
周帝缓缓收回目光：“嗯，那你说。”
黄福躬身开口：“陛下，据东宫掌事太监小安子说，太子有时甚至整夜都待在书房里，读些兵书，大多时候都是在写写画画，陈统领说的那份图纸，想来应该是太子亲手绘制的。”
周帝默不作声，又拿起了一本奏折继续看了起来。
黄福抬眸观察了一眼周帝，复又开口：“至于内容，太子都是避开众人独自完成的，小安子也不知具体，太子更是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书房，但关于那图纸上的内容，应当是与镇国公世子有关，其人应当知晓缘由。”
周帝眉头微微一皱，卢平吗？
卢平自由便跟周泰关系好，而镇国公是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算起来，卢平也是周泰的表弟，算是周泰身边最为亲近之人。
片刻间，周帝的眉头便舒展开，转而带上了一丝笑意，这小子终于懂得了一些用人之道，知道要跟镇国公绑紧关系了。
既然周泰将事情弄得如此严密，连暗卫和内侍都不知情，却能对镇国公之子卢平这般推心置腹，显然十分信任对方，而这份信任，就是太子展现给镇国公府的态度。
黄海察言观色，见周帝思索，轻声开口：“陛下若想，奴才便让小安子好好查探一番···”
周帝微微摇头，无所谓的摆手：“算了，他们两个小子能研究出来什么，想来不过是胡闹了，朕何必刨根问底。”
无论如何，周泰也是太子，有些个人隐私也是正常的，若是自己真把他查了个底掉，反倒不美。
随后，周帝又开始批阅奏折，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下去吧。”
黄福闻言，低首向后退了半个身位，重新隐进角落的阴影中，却未离开，因为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属下告退。”
黄福不由得暗赞，陈统领这身武功真是越来越令人看不透了。
这时，周帝放下奏折，看向黄福：“这一桌子的奏折，竟大半都是朝中重臣吐蕃和亲公主人选的建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啊？。”
黄福小心翼翼笑道：“奴才哪里懂得这些事，陛下英明神武，您圣心独裁便是。”
周帝斜睨了一眼黄福，疲倦的伸了个懒腰：“罢了，问你也是白问，今日夜也深了，就到这吧。”
“陛下是留宿在此，还是去安宁宫？”
周帝活动了一番肩膀，缓释着久坐的不畅，“不折腾了。”
黄福微微低头，上前要服侍周帝休息，却见周帝摆了摆手：
“太子在东宫打铁的事情，朕看太子是禁足的太闲了，你让魏国公给太子找点事干，好歹他也是朕亲自任命的太子太师，真当朕是让他养老呢？”
黄福脚下一顿，明白了周帝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去提醒魏国公一番。
“奴才尊旨。”
周帝起身，朝后殿寝宫走去，边走边交代：“去吧，今夜让小德子听宣就行。”
黄福低着头，慢慢向后退去，到了大殿门口，下了台阶，便见到一个面白无须的青涩小太监迎了上来。
看了来人一眼，黄福面上早已没了在周帝面前的恭谨，转而带着一抹冷傲，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