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定，学校里最早的一节课是八点开始，现在远远不到上课的高峰期，校园里活动的人很少。 走在校园里的小路上，路旁树木葱郁，桂花飘香，清晨的阳光明亮却不灼人。 这样的阳光与空气是自然会让人生出愉悦与希望的，正如没有人知道会有多少大学生会选择在这样清晨选择窝在寝室里睡觉一样。 也没有人能懂，不管起得有多么早，校园里也能看到比自己更早更用功的人。或者在操场运动；或者靠坐在小道旁的长凳上背单词；或者像她一样，步履急切，希望能早早占到一间条件不错的琴房。 顾明云其实不觉得婷婷她们有什么错，只是大家给自己选了不同的道路而已。 这也不是音乐学院独有的，几乎所有的大学都差不太多，高考之后，大家不约而同的给自己的人生选择了方向。 在自由的大学校园里，有人一如从前的努力，坚持；而有的人，则选择懈怠，得过且过。 生活的方式不同，总会有矛盾。 她没有立场指责婷婷她们在没课的早晨一觉睡到中午的行为，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为她们的安稳觉买单。 顾明云坐在琴房里练了练琴，又看了一会儿书。 差不多到八点的时候，白织绣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手里提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仿佛褪去了全部的艳色，不施粉黛的白织绣有着极为清丽的五官，举止大方不做作，和她平日里的样子大不相同。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真不知婷婷那样的人怎么考上的大学！”白织绣嘟嘟囔囔的抱怨了一句。 顾明云笑而不语。 “不过像你这样的，她们也就只有酸的份了，真以为自己去突击复习两天，就能考上研究生，做梦！”白织绣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说道。 顾明云闻言，条件反射式的皱眉，道：“别说这样的话！” “我们认识她们又不是一天两天，大家在一个宿舍待了这么久，心里都憋着火呢，只管等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谁又记得她们？实在不必激化矛盾。” 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四年的舍友也是如此，在分别之际，也没有多少不舍。 念及此处，顾明云不由觉得讽刺。 可即便如此，顾明云和白织绣也都不是能吃得下亏的人，正面刚的时候绝不手软，背后受气就没意思了。 “知道了！”白织绣应声道。 填饱了肚子，两人就开始练声，轮流给对方弹琴伴奏，一练就是一上午。 声乐和别的专业不同，人的嗓子脆弱而衿贵，不能连续且长时间的练习，一天两小时足以。 因为这个，他们声歌系的学生也常常被称作是音乐学院里最轻松的学生。 顾明云以前听到这些，也只是一笑而过，若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人人都是高手。 快结束的时候，白织绣问顾明云：“你下午做什么去？还兼职吗？” “当然要兼职，不兼职的话我吃什么呀？”顾明云笑笑，她过惯了自食其力的生活，也就不觉得窘迫，反而坦坦荡荡的。 “可是今晚学校有一场很棒的音乐会，你不去听的话怪可惜的！”白织绣惋惜道。 “没关系，我可以下午去音乐厅看他们彩排，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兼职，不影响的。”顾明云说道，她自己倒不觉得惋惜。 下午，顾明云独自坐在排练厅的角落里，听学校里青年交响乐团排练，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难度很高，而指挥却很年轻，这会儿正是休息的间隙，他揪着一个小提琴手大声地训斥，反复地跟他确认间奏的时间。 顾明云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指挥家的耳朵仿佛都异于常人，一点点不协和的声音都能分辨得出来，细致得近乎变态。 这地方她常来，因此乐团的乐手们对坐在角落里顾明云也是见怪不怪，大家都是熟人，时不时也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叫她学姐，或者请她去自发组织的音乐节上唱歌。 顾明云觉得，如果是抱着学习的心态，那么去听排练要比听一场正式演出的收获要多很多。发现问题，找到解决方案，才是进步的根本。 但正式演出带来的庄重感以及强烈的心灵震感却是无与伦比的，那才是音乐真正让人如痴如醉的地方。 顾明云渴望站到舞台上，渴望有一天，会有人会被她的歌声触及心灵，因为她的歌声泪流满面，或者得到安抚。那一定是一件极具幸福感的事情，顾明云幻想着。 顾明云兼职的地方是一家咖啡馆，地方不太大，但装修极具独特而风格，棕色的木质回廊割开大厅，造成曲折的空间感，营造出优雅而私密的氛围。 而音乐则是这家咖啡馆留住客人的绝招，不放CD，而是请歌手和乐队现场演绎，轻缓的蓝调或者爵士最能抚慰一颗焦躁的心。 顾明云就是这家咖啡馆的驻唱歌手之一，她一周来三次，每次一到两个小时不等。 她很喜欢这里的氛围，不同于在学校礼堂唱歌或者考，虽然听众很少，但却不挑剔，音乐是咖啡馆的附属品，只要轻缓温柔，或者个性十足，不喧宾夺主即可。 而她也能尝试许多不同的风格，不必局限于花腔女高音的那些歌曲，可以自由发挥，随心而至，无所顾忌。 陈飞星来到咖啡馆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九点半，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 咖啡馆里很安静，他寻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一眼便看见那个小小的乐池里坐着的女人。 她披散着长发，微微凌乱的发搭在发白的旧牛仔外套上，脚踩一双高邦的深棕色皮靴，一手搭在暗金色的麦架上，神情冷冷的，带着某种酷雅的味道。 这样极富年代感的街头风格显然不是顾明云常规的打扮，甚至与咖啡馆的色调不太协调，可她身上的优雅气质却和咖啡馆的情调出奇的一致。 她又准备了新的歌！ 陈飞星隐隐期待着，特别的打扮当然是为了搭配特别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