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跪的双脚发麻，头微微抬起来后又立即放下。身子尽力的往后一缩，尽力隐匿在跪在一起的众丫鬟身后。 此时的老夫人早也不是那个刚入常府，受得吓人欺瞒，瞧着老太爷心中徒生闷气的老夫人了。云姑这样想着。总觉得零零碎碎那些都是一场悠长久远的梦，一场怎么跑都逃不脱的梦。 老夫人静扫一圈众人，声音再已听得出年纪。时间不止在面貌上流下痕迹，还有流下的是逐渐沙哑的嗓音。 没了李姨娘的求饶声，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在所有人都等着老夫人后续的处置发话，甚至在绞尽脑汁想着对策之时，她却忽的提到：“还记得那年的常府，也是闹了场大的。”老夫人的话没头没尾，云姑忍不偷偷鼓着眼睛去瞧。老夫人微微侧过头去，是同身旁的王嬷嬷在问话。 王嬷嬷微微走下两步却搀去老夫人座椅上的扶收，瞧着老夫人含笑道：“回老夫人，那时候老爷....”王嬷嬷立即捂嘴一顿，纠正过来：“那时候老太爷还在府中呢。兴许是有些年头了。” 云姑霎时间陷入猛地一顿，是啊，随着霜兰当上了常府的姨娘，靠着手段和宠爱在这常府站稳了脚跟。最重要的，应当是那年霜兰生下了常二爷。全府喜气洋洋，却没人敢把这件事放来明面上说来。 霜兰的心机比起姐姐心兰而言，倒是显得平淡很多。她既不争，也不抢。倒是一副风轻云淡命运随天的模样。不把老太爷的箍的紧，却也不叫自己彻底失了宠。 人人都说霜兰姨娘性子好，可云姑却是听当时管束下人的管事嬷嬷淡淡道过一句：霜兰这翻，或许人人是觉得她愚笨，可她却是在稳中求胜。 那时候云姑不懂，如今细细琢磨一番，倒是有几番道理。 后来她各方面优异，虽是刚进府不久的丫头，也正巧是遇上了能选上一波争取去主子院里做三等丫鬟的机会的。云姑高兴的不行，当时心思浅，在喜悦的冲击下倒是没想过为何府中月月都要选丫鬟播上去。 一般而言，一个府中小姐姨娘或是夫人身边服侍的丫鬟都是定下了的。除非是升了身份，或是出嫁了，亦或是原本伺候的丫鬟犯了错被发卖罚降了下去，这样的人选一般便是不动了；再选拔，也多半是二等三等一级一级往上拨。为何人人都说丫鬟的出路除了主子赏识，配了事事不错的下人之外，便只能是牟足了劲去争做姨娘了？实属也是想纯粹靠三等丫鬟一二等丫鬟上位太难了。谁不是削减了脑袋，等着同自己少爷‘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或是瞧着等自家小姐陪过去等怀孕了做个通房的？ 因为一批批主子身边的下人走的太快，所以才说能叫她一下都可能做了个三等丫鬟去。便也是因为下人走的太快，她也可能从三等丫鬟做了个一等丫鬟去。 当然也会有些机灵的人算计着，既然主子身边的下人都留不住如流水一般，也不能保证自己便是主子非留下不可的那个。那挤破了头去做那主子身边的丫鬟有什么好？ 其一是身份尊贵些。主子身边的丫鬟吃穿用度自是比旁人好上不少。不然也不会出得那句‘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接着这个名头胡乱说上一道，最后能嫁去哪个小门小户但吃喝不愁的家中或许也比嫁给小厮好的太多。 其二便是月例银子。主子的打赏，分内的银子，甚至还有些不知门道的小丫头来‘求门道’，都是要拿银子办事的。有了银子傍身，日后怎么样都是后路一条。 或许还有其三，便是有些短时间内能立即获得主子青睐的丫鬟，去同主子求一求婚事，只需红着脸娇羞的，甚至最好不能是自己去提，叫旁人‘适时’提出来的，避免被误解为‘私相授受’。叫主子‘想起来为这个丫鬟做主一个婚事’。婚事多半是府中的下人，可本着一个有少许分量丫鬟的重量，多半会挑选一二，运气好的兴许还能嫁上了管事去。可主子也有局限，要得是当家的主子，或是能说的上话，做的了决定的主子。虽不是个个主子都有这样个法子，可这也不失为一条路。 前头就算万丈深渊，难道这么些人难道就个个都被迷昏了眼去的？倒也不是，有些时候实属也是那么一句‘身不由己’。 在这个环境，是这样的身份，仅能走的就这样的前路。或许他们能选的只有再三衡量之后，对于个人而言‘最好’的一条路。 与当时的云姑而言，最好的出路大抵就是靠着自己攒下些银钱，若是好上一些，能叫主子喜欢（有能力的前提下）配上一个管事。她自知相貌比不得府中更多些妹子俏丽，若是能嫁给吃喝不愁的人家也是个好事，再拿着自己攒下来银钱，日子也能过得舒心畅快。若是再不行，索性就唤家人在她能嫁人的年纪给讨了出去，任由家中想看上一个想当的夫君，她手中拿着钱财，腰杆子也是直挺挺的。 这样的打算一直到了云姑如愿被选上了二等丫鬟后迅速破灭。那日她还在干着差事，却突接家中来信，说是为她想看上了个人家，家中虽同样是农务的，可好在家中简单，日后她嫁过去后也不会吃什么难处。虽是还离真正出阁的年纪还少上几年，可云姑到底是想着父母之命难维，准备找个时日去瞧上一瞧。 这有些乡下的人家不由大户人家这般规矩，两家相看全由媒婆一张嘴，交换了庚帖便等婚期。多半的还是自己的四处留意打听着，再由着两家子女相看相看，瞧瞧人健康老实与否，能不能干活计。又不是衣来伸手有人伺候的人家，劳动力反而是他们看重的特点来。 可云姑还没来得及去瞧上一瞧这家中给看上的人家，却等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那正是盛夏，二等丫鬟的活多半是在这院子中浇浇花喂喂鸟，屋子有主人之时候在门外听着差遣。可屋内却是不太能去的，太阳又毒，皮肤面色难免晒的黑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