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糖人之后，小跟班的专注力就完全转移到了糖人之上，也不吃，就是盯着看。 目不转睛。 穿过集市，陆不兑一眼就看到了那幢招摇的塔楼。 六层楼高，整楼的红漆，窗上雕有草植花卉，柱上刻着飞禽走兽，塔外各层的檐角都悬挂着金铃。 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比清脆。 一层大门守卫两人，远远就看到了藏德柱，赶忙热情招呼。 “藏大人，您来啦。” 陆不兑看这两人看藏德柱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看待宰的羔羊。 “来看看你们最近上了什么好货。” 藏德柱腰杆直着，肚子挺着，总算是拿出了一些城主的气势。 “好货多着呢，来我给您带路。” 趁守卫转身的功夫，藏德柱悄悄和陆不兑低语，“得拿出点气势来，他们才会拿出好东西。” “……”嗯，你好东西是没少拿。 三人一猫跟着守卫进了门，守卫直接引路带他们向楼上走去，藏德柱继续低语，“这里的东西，楼层越高，东西越好。” 前面带路的守卫频频回头，视线多次在陆不兑身上打量，在看到藏德柱与陆不兑窃窃私语后，还是没忍住打听起来。 “藏大人您今天带的两位朋友是……” “他们俩是我老家的侄亲，这阵子来看望我，我就带他们来见见世面。” 这也是陆不兑和藏德柱提前打过招呼的，暂时先不要暴露他的身份。 “哦哦，好。”守卫有些将信将疑地转过头继续带路，作为需要见世面的老家侄亲，这位公子的气质好像也太好了些。 他在这宝物楼看到过形形色色的暴发户和公子哥，自诩认人还是比较准的。 于是，将陆不兑一行人带到三楼后，守卫留了个心眼，和三楼的层主打了个招呼。 “今天藏德柱带来的那位年轻人，你们多留个心眼。” “好的。” 三楼的层主名叫陈禄，原来是宝物楼寅城分店的一个小鉴定师，后来兔城这里开楼后，被调过来当层主，也算是升职了。 这倒不是因为他能力强，而是他清楚并认可宝物楼利益最大化的方式——真假混卖。 陈禄深谙此道。 首先，真假混卖要分区域，平城那种大型的中心城市不行，兔城这种偏远的城市就可以。 其次，要分人，他得摸清楚每一个买家，到底是真懂行还是假懂行。 然后，最好安插几个自己人混在顾客里混淆视听，甚至不惜以私下交易的方式买下他们自己出的假货，将假货的价值一炒再炒。 最后，还要招几个小鉴定师，在东窗事发后，背锅专用。 掌握这四条后再去进行真假混卖的操作，小事偶尔有，大事基本无，总体风平浪静。 更何况古玩这行更多的是考验买家的眼力，还有成交后不能退货的不成文行规，大多买到假货并发现的，也就只能吃哑巴亏。 毕竟玩这行的人里，有几个拉得下脸来，愿意承认自己的眼力差呢。 所以藏德柱是个很好的人选。 又没眼力，又要面子，还有一定的购买能力，简直就是绝品羔羊。 只是他今天带来的这个年轻人，会真的只是侄亲吗？亦或是他带来的鉴定师…… 于是，陈禄决定悄悄测试一下陆不兑。 “藏大人，您看这三样东西怎么样。” 陈禄将三样东西摆在了桌上，一块古印章、一盏青铜觚、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陶俑。 藏德柱本能的看向了陆不兑，而陈禄注意到了这点，他开始观察陆不兑，观察他的神情，他的穿着，他眉宇间的每一个微动。 陆不兑确实早有准备，八宝蚕丝衣也已经转换成了内敛的普通模式，看起来就是件再也普通不过的素色长袍，毫无特色。 然而，藏德柱这个猪队友……一个眼神就把他卖了。 陆不兑在陈禄的凝视下，开始假模假式地观察起这三个物件，其实第一眼，他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首先是古印章，用的是较为少见的兽牙材质，从兽牙的颜色和纹路来看，应该是北地的玛蒙象牙，印底刻的名字是百年前十分活跃的一位吟游诗人，出过不少佳作。 但名字的印刻痕迹略微有些生涩，是仿货，但好在玛蒙象牙本身存在一定价值。 其次是青铜觚，千年前异法时代的人们，用来饮酒的容器，其腹饰两组兽面纹，足座上饰百合纹，看起来保存地有些过于完好了。 而且这兽纹，用的是陪葬品会用的祭兽兽纹，但这百合纹则寓意百事合意，这两者胡乱结合一下，好像就有点恐怖了。 至于这个人形陶俑，捏得是一个前朝的侍女形象，亭亭玉立的小侍女，手里拈着朵小花，满脸笑意。 这出侍女拈花倒是捏得栩栩如生的，小小的摆在在手里，就像是有个小丫头在掌心活了过来，着实有趣。 陆不兑翻过陶俑看底部，是前朝一位不是很出名的陶塑家，名叫孙能。 孙能仍然在世，但如今应该已经是一位八九十岁的老人了，他虽然不出名，但在陶塑收藏界还是有人愿意为其买单的，将其当作是一种投资。 毕竟很多作品都是在作者死后，才开始升值的。 总的来说，这三件宝物的真实价值由大到小，分别是人形陶俑、古印章、青铜觚。 但假设这三个宝物都是真品的话，顺序就会完全颠倒，青铜觚最为价值连城。 现在的陆不兑需要思考的是，现在他作为藏德柱的侄亲，应该会觉得这三个哪个最好呢？ 几经思量后，陆不兑拿起了古印章。 “舅舅，这青铜觚看起来有些新了，而这陶俑侍女的穿着……应该是前朝的，年份也不长，倒是这个印章不错，这个吟游诗人十分高产，他的印章应该还挺有收藏价值。” “是嘛。”藏德柱完全没在演的，陆不兑说啥他信啥，他接过古印章开始仔细揣摩，更是啧啧称赞，“不错，真不错。” 然而此时，陈禄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嘴角悄悄隐去了一抹冷笑。 呵，这个男人，已经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