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反应了好一会，才把梦里的警员和现实中的治安官给区分开来。
如果在现实中有两名治安官摁门铃，又不是自己报的案，那他就可以事先拟好遗嘱了。治安官对于认定有罪之人绝不会手下留情。就算事后找到足以平反的证据，他们也不需要负上任何责任，人命就是这样一文不值。
“应该没事，反正我没犯法。”瑞文耸了耸肩。
“那就好，不然你就自己躲到衣柜里去。”瑞雪为两名警员开了门，其中一名是女警员，梳着马尾辫。两名警员出示了官方证明，询问道：
“请问瑞文先生在家吗？”
居然真是来找我的？
瑞文摸了摸额头上的药水胶布，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我在，请问需要提供身份证明文件吗？”
“暂时不用。”男警员摇了摇头。
“瑞先生，你在上星期天，3月25日8点20分左右目睹了花园街上的一起车祸事件，并拨打了急救电话，请问是否属实？”
“是的，那天我加班回家，刚好看见，这点我有朋友能作证。”
咖啡馆的店员小月陪了自己全程，甚至还帮我把咖啡都准备好了，瑞文心想道。
“不用紧张。我们需要进行一些跟进，您的证言对这起连环车祸事件的后续调查可能具备重要价值。”
“连环车祸事件？”瑞文略微疑惑地重复道：
“可是当时我只看见一辆车，并没有发生连环追尾。”
两名警员对视了一眼。这次，由扎着马尾的女警员开口道：
“对不起，我同事刚才没有说清楚，‘连环车祸事件’指的并非连环追尾，而是数起发生在花园街，性质极为相似的独立车祸事件，新闻上也报道过。”
有这种连环车祸吗？
瑞文只听说过连环杀人事件，从来没听说车祸之间也会存在关联。难道这几起车祸都是同一人蓄意所为？恐怖袭击？
不对啊，他明明记得当时有人说，那名白衣少女是自杀。
搞不懂。
见证人一脸懵，女警取出了一张A5纸大小的照片，询问道：
“当时，你有没有看清司机的样貌？他与这张照片是否相似？”
瑞文刚一和照片中的男人特写四目相对，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
“亨特？”
虽然变成了亚洲人，虽然变成了彩色，但是他不可能搞错麦田主亨特的面部特征，尤其是脸颊上两颗长毛的痦子，他和金可是做了整整一个星期的资料搜集！
这张斯文败类般的脸，他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真的是亨特？真的是他？
瑞文的眼前浮现出了现实世界中和小月长相神似的穆恩小姐。
难道两个世界之间真的存在这样的对照联系？自己怎么也找不出亨特，是因为那人卷款潜逃到这里来了？
“你认识恒特先生？”女警员面露一丝惊讶。
瑞文脑子一时空白。梦境世界的自己不可能认识亨特，他得想个说辞混过去。
“呃，听网友说过这个人，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和保险有关......”
两名警员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我，我说中了？瑞文不禁咋舌。
不会吧，难道这家伙在梦里也骗保？
他突然感觉身上的什么地方被刺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两名警员快要掉出眼眶的双眼瞬间复位，恢复了正常。
唔，幻觉？
难道这是混淆两个世界的后果？
“瑞先生，你可以协助我们做一份详细的笔录调查吗？不会麻烦你太久。”女警员取出了一台平板电脑，她手上那张照片顶端被掐出了两条指甲痕。
“当然可以......你，你们不会怀疑我和事情有关吧？我可是好市民！”
瑞文故意露出一丝害怕，希望警员们能在安抚或解释中给他透露更多的信息。
他待会还要去网上查新闻，查之前几起花园街车祸的新闻！
可惜的是，瑞文对肇事者恒特的了解似乎并未让他被警员列为重点证人。警员们详细询问了车牌号、轿车牌子、车身颜色、围观者信息等他知道或不知道答案的问题，瑞文一一予以作答，偶尔给出额外的补充，最后几乎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去。在自己的印象里，梦中的警员是可靠而值得信赖的存在。
他唯一一件没说出口的事情，就是那只从少女胸中飞出的白鸽。
将近二十分钟后，问询顺利地划上了句号。
“非常感谢你的配合，瑞先生。”男警员说道，把开着的录音设备给关掉了。
呼！
瑞文在心中松了口气。
不料，女警员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
“对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开口道。
瑞文的心马上又悬了起来。
“瑞先生，你这半个月常去图书馆吗？”
“嗯？”瑞文愣了一下，这算什么问题？
车祸跟去不去图书馆有什么关系？
“嗯......印象中，没有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常去图书馆，但要是回答有，多半会再惹来更多的问询。
幸运的是，他蒙对了，警员们交换了个眼神，没再继续追究，走了。
“哥，你刚才好怂啊！”瑞雪在送走两名警员后，一脸坏笑地调侃道：“是不是干了亏心事怕被警员姐姐发现？”
“咳咳咳！”瑞文用力清了清嗓子。
你哥才不是耸呢！呃，可能有那么一点。
“小雪，你知道这几起连环车祸吗？”他问。
“当然啦，网上传得可玄乎了。我没想到那天你居然摊上了其中一起。据说，车祸全都发生在我们门外的那条花园街上，肇事司机全都犯了事，而死者又全都是自杀的花季少女，你敢说这不是现实版悬疑侦探小说？”
嘶，听起来还真蛮玄乎的。
“那个恒特真的骗了保险吗？”他追问道。
“这我不太清楚，网上没有肇事者的名字和图片。诶对了，你是怎么认出那个人叫恒特的，哪个网友消息那么灵通？”
“这就是你哥摁手机冲浪的好处。”
瑞文神神秘秘地回了妹妹一句，然后慢悠悠地走回了书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开始敲键盘，搜索起了“恒特”这个人犯下的事情。
“唔，果然啊！”
果然，梦中的恒特案件和现实中的“血雾连环杀手”事件在细节上存在高度重合，只不过，作案工具从并不存在于梦境世界的遗产，变为了某种能够影响神经的有毒化学物质。
恒特这家伙最后的一次犯案正是在3月9号，和麦金托什陈述的时间一模一样，而且同样造成了八名雇员死亡。仅有一名幸存者因被鸟叫骚扰提前外出，逃过一劫。
全都重合！全都一样！
网络上绝大部分信息都被封锁得严严实实。绝大部分的爆料网站不是打不开，就是显示链接损毁。
而在恒特案件之前，还有过三起如出一辙的车祸事件，在那之后，还发生过第五起！
五起连环车祸全都发生在花园街，死者皆为身份不公开的少女。
这肯定不是巧合。
既然恒特案和“血雾连环杀手”事件存在如此多的相似之处，那么其他的四起案件说不定也以不同的形式在现实中发生过。
梦境也许是现实的预兆！
等等，不对啊，在恒特出车祸的那天，“血雾连环杀手”事件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因此，车祸在事件线上晚于事件本身，但是在现实世界里并没有发生类似的车祸事件。
那车祸究竟代表了什么？少女在现实中又代表了什么？
醒来......那里真的是现实吗？
糟了！
当瑞文回过神来，墙壁的缝隙中竟然开始渗出鲜红的液体。
自己不知不觉间再次触犯了那条禁忌！
书架和书本开始像蜡油一样融化，键盘一按一个血印！
冷静！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奥法守秘人用双手狠命抵住太阳穴。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哥，周末别老闷在书房，去公园走......走......走......”
瑞雪来到了在他身后，声音突然变得怪异至极，就像一团黏糊糊的脓浆上长出了能说话的嘴巴，瑞文不敢回头去看，他感觉到景物在变暗，滚烫的血雨自天花板倾泻而下，黑色触手在窗外疯狂盘绕。
那只他朝思暮想的手马上就要搭上他的肩膀，却让他前所未有地害怕。
不要去想！快恢复正常，快恢复正常啊！
“叮咚！”
聊天软件上突然跳出了一个回复，瑞文在屏幕被倾盆血雨完全覆盖之前看了一眼。
哈克：‘我认识守林人！’
一切陷入黑暗。
............
“嗯......又到哪来了......”
侦探瑞文费劲地撑开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黑色病床上，头上悬着一盏无影灯，周围都是药柜，窗户被隔热板封得严严实实。
“你醒了。”他的耳边传来了烈日语，一位温和而沉着的中老年人的声音。
“唔嗯！”
瑞文下意识地抬起双手，血迹斑斑，血痕早已干涸，但双手并非焦炭般的漆黑。
他并不觉得特别热。仔细感觉了一下之后，他发现那张无形的丝网还披挂在自己身上，犹如一层轻薄的夜风。
他还活着，又回到现实了！
这回，他居然对此有点高兴。
“既然你已经醒了，先生。我想我有必要在呼叫安保人员前先询问你一些事情。”
“你又是谁啊......”
瑞文有些警惕，转身询问声音的主人。
“我是鲍尔斯教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