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蕈知道如果当年他是他父母的角色也会做和他们同样的选择, 怀里的人病骨支离，哪怕是这样搂着都感受不到几两肉, 浑身都是骨头, 这人这样的身子他哪里舍得他多思多虑，更何况姜楚胤为什么拖到了现在才说，为什么怕他心里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将那双湿冷的手拢在了手掌心
“当年的情况我虽然知道的不是完全清楚, 但是毕竟也差了这么多年，交易信息提前暴露, 这就意味着任务已经失败了大半, 那个时候暴露线人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表现, 同样也是愚蠢的, 那个时候我父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你别有任何的负担，我父母的牺牲于你母亲无关，更加与你无关。”
赵蕈看着那人那双好看的凤眸,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从口中吐出, 他的话无端便让姜楚胤之前悬着的心定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之后身子便像是失力了一样，他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子便靠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这般情绪外露让赵蕈心疼的厉害，他低头看向了那人苍白的侧脸, 附身突然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想起了他之前的话
“你说你母亲让你日后见了我便当我是你的亲弟弟, 姜大少, 要不要说说你怎么对这个‘亲弟弟’动心了？”
很好, 一句话将姜楚胤方才的情绪都打乱了，他睁眼斜觑着身边的人，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这般的有小心思
“这个亲弟弟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
姜楚胤撑着身子靠坐起来，一副不怎么愿意靠着他的傲娇模样，这房间为了放放灰尘而开了窗，外面的天气凉的厉害，姜楚胤这一转头便正好迎上了窗口的风，激的咳弯了腰，赵蕈忙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别气别气，我哪里不愿了，姜哥哥。”
这一句姜哥哥叫的拐了十八个弯，饶是姜楚胤也少见他这般不着调的样子，赵蕈此刻是真的在他的面前放开了自己，这阁楼上地面铺的是地毯，赵蕈不喜欢这样俯视看着眼前的人，索性就坐在了他轮椅前面的地毯上，盘了腿，一抬头便能看见那人无双的容颜，他忽然笑了，笑的十分的放松
“你知道吗？我今天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心底的话和我说了，我对你也不需要有任何的隐瞒了，这么多年，我心里的事儿永远不能和第二个人全盘托出，老师不行，同学不行，就是养育我多年的张老头也不行，我在别人的眼中永远都只能做一半的自己，另一半便要装成旁的样子。”
姜楚胤听明白了他的话，心思涌上了心疼，手紧紧捂住了轮椅的扶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赵蕈垂了一下眼眸，笑容中有几分苦涩也有几分释然，复杂的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脸上应该有的神色
“毕业的时候大家都参加公安联考，你知道我考了第几吗？”
姜楚胤如何能不知道他的成绩
“你打了狼。”
赵蕈笑了，眼底却有些苍凉
“姜少就是姜少，这都知道的这么清楚，是，我考了倒数，学校的主任，院长加上我爸从前的同事现在的刑侦大队队长都找了我谈话，他们都觉得我是烈士遗孤，又读了警校，当警察几乎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使命和任务，但是不做警察的原因我却不能和他们说，张老头倒是比其他人知道的都多，我知道他其实是不想我出国的，却也知道拦不住我，但是你也知道老头子年纪不小了，没事儿还在家养生喝中药的，我在外面的事儿不顺心的也不能和他说，所以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谋划，一个人冒险，你可能觉得是我陪伴了你，但是姜楚胤，其实是你救了我。”
姜楚胤或许觉得是他陪伴了他，但是在赵蕈的角度，又何尝不是眼前的人救了独行太久的他呢？
姜楚胤何等通透的一个人，一瞬间便明白了赵蕈的用意，他闭上了眼睛，心口有一个地方被情绪胀满，让他眼底有些酸涩，赵蕈和他的剖白固然是他真实的感受，但是更多的他是为了解开他的心结，他想让他明白，他的存在对他赵蕈来说也是救赎。
“你呀，如此聪明，让我说什么好。”
赵蕈笑着凑过来搂住了他的腿
“姜哥哥什么都别说了，以后我都不瞒你，你可要试着接受不一样的赵蕈了。”
姜楚胤看着他脸上释然的笑意，心底也跟着透亮了起来，赵蕈真的能放弃伪装做回他自己，便是他最开心的事儿了。
这阁楼的温度有些低，赵蕈不予让姜楚胤多待，收起了之前他的那本书，看了看桌子上的照片
“这个照片我可以再打印一张吗？”
姜楚胤笑着扬了一下下巴
“你看看最后一页。”
果然最后一页赫然是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这是后来我多洗的一张，你拿去吧。”
从阁楼出来的时候赵蕈的心情都轻快了不少，推着姜楚胤回房间的时候就看着一个穿着西装，板板正正的人手里拿了一沓的文件站在他们的房门口，姜楚胤抬眼便认出了这是姜海波身边的高级助理邹琦
“邹助理。”
“姜少，姜总让我过来给您送几个文件。”
“进来吧。”
在医院的时候赵蕈白日也能看见有些公司的人出入姜楚胤的病房，想来那些应该是他的人，但是那人不愿他这个时候在病房，通常都是赶他出去，所以他虽然是知道姜楚胤在医院的这些日子做了不少的事儿，但是具体都做了什么他确实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此刻他看了看姜楚胤不确定的出声
“我用出去吗？”
姜楚胤方才心脏不舒服此刻人不是太有精神，听了这话抬起眼睛
“小没良心的，刚才的剖白都白说了？我累了，想躺一会儿。”
赵蕈笑了，手托着他的膝弯将人抱起来到了一边沙发的贵妃榻上，给他的腰腹下面盖上了毯子，姜楚胤靠着两个靠枕坐稳当了，抬手拢了一下毯子，手肘搭在了一边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撑在了太阳穴上
“说吧。”
“罗氏的股价持续跌停了三天，罗氏连失了三个重要的项目，罗集昨日给姜总递了拜帖，姜总让我问问您的意思。”
赵蕈看向姜楚胤的目光中有些担忧，之前姜楚胤是真的将罗集当做是朋友的，纵使他不怎么喜欢罗然都会看在他的面子上让那人留在姜家，他知道这一次罗集的背叛，姜楚胤心底是难受的，只是这个人啊，便面上看着精致又娇贵，心底却又比什么人都能忍。
姜楚胤眼底终究是有了一丝痛色，却没说见与不见只是叹了口气开口
“罗氏想要求和了。”
邹琦没有说什么，他自然知道罗氏这是撑不住了，虽然罗氏也算是根深叶茂不至于被这三个项目拖垮，但是他知道信息部那边掌握了罗氏太多的消息，如今只要他们想，拖下去，一个个的利用那些消息，罗氏就算不没落也是根基大伤，所以求和是他们最好的出路，毕竟姜氏耗下去也不是不需要成本的，姜海波这是要姜楚胤自己拿主意，但是这一次还不等姜楚胤开口，赵蕈干脆利落的出声
“不见，你的身子罗然了解，罗集更加了解，他们挑拨此举分明就是想要你一病不起，他们是冲着你的命去的，只是几个项目，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如此放过当我们这里是慈善堂吗？”
邹琦知道姜少身边有一个挺宠的人，也知道这个人就是赵蕈，但是这样的事儿他就这么直接越过了姜楚胤开口？他不由得看向了眼前这位少爷，却见那人丝毫被冒犯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转过了目光看着身边的人，言语神态都是明显的纵容
“姜氏耗下去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把人逼到了绝境，罗氏反扑也未必是最好的结果，基于这一点你说说你的看法吧。”
姜楚胤看着赵蕈的目光带上了两分考教，赵蕈自然知道姜楚胤说的道理，给人留一线生机他们才不可能孤注一掷，畏首畏尾才最好拿捏
“姜总若是见了罗集，那么结果也就两种，一种是继续打击，一种是就此放过，若是模棱两可那也就没有必要见这一面了，罗集骗了你，他们兄弟二人不是认为很会玩弄人心吗？好啊，我陪他们玩就好，姜总那边只管晾着他就好。”
这话说完姜楚胤还没有什么反应，邹琦倒是微微皱眉，他为人理智耿直，觉得还是有必要适当的提醒
“赵先生，罗氏兄弟二人不是什么易相与的角色，罗氏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他这话并不是瞧不起赵蕈，而是要让他知道轻重，赵蕈却笑了，笑意里闪着寒芒
“邹助理，你回去告诉姜总，就说我不会如此轻易放过罗家兄弟，我送出去的东西就够我陪罗集开一局了，让他只管晾着罗氏，不理睬，不松手，也不追穷寇即可。”
这话说的不能说没有底气，只能说是底气十足，足的让邹琦都忍不住看向了姜楚胤，沙发上的人撑着头，面上疲惫的倦色无从掩饰，眼底却都是笑意
“听他的，就按他说的回话吧。”
邹琦走后，赵蕈还是一腔的不忿，罗家那两个把他们当成什么了？想求和就求和，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姜楚胤伸出了一根手指，冰白的指尖竟然就这样戳了一下赵蕈的脸
“你若是再鼓一鼓嘴，就像是小河豚一般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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